如果要評選今年最受期待的影視續作，《克拉克森的農場》第二季一定榜上有名。

距離季的播出已經過去了一年，人們對它的關注卻不減反增。前段時間，它又一次在社交平臺上掀起風浪，引得網友們爭相觀看。人們被“豆瓣9.6”“史上最爆笑紀錄片”的評價所吸引，又在觀看過程中頻頻感到“上頭”。

這部真人秀性質的紀錄片，講述了英國富翁杰里米·克拉克森決定成為一名新手農夫后，在務農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倒霉又搞笑的事件。

有人把它當作一部單純的喜劇來看，也有人從中感受到了農業的魅力和對大自然的敬畏。毫不夸張地說，它是那種即便對農業題材不感興趣、對主人公的生平也缺乏了解，但只要開始觀看就會被深深吸引的神作。

網友們給它起了各種別稱，如《破產老頭》《無人向往的生活》《大英山海情》……

由于季在全球范圍內的大獲成功，去年7月底，出品方亞馬遜宣布續訂。在等待回歸的時間里，我又把季重刷了一遍。

回過頭看，這個爆款系列最初被亞馬遜稱為“一封未經過濾的寫給農業的情書”，制作團隊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本想傳出一段佳話，卻意外烙出一堆笑餅。

01

開蘭博基尼種地，他是認真的？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克拉克森的農場》，那大概就是“人傻錢多英國老頭，種地一年顆粒無收”。

紀錄片的主角杰里米·克拉克森，是英國著名的汽車節目主持人，他以脾氣火爆、語言犀利而著稱，經常在《Top Gear 》 和《The Grand Tour》等節目中開著超級跑車大喊大叫，人送外號“大猩猩”。

2008年，他在英格蘭中南部的科茨沃爾德地區買下了一片農場，擁有了超過6000畝（相當于400萬平方米，約為560個標準足球場的大?。╅_闊的土地、小溪、瀑布、樹林和野花田。轉眼十多年過去，幫他料理農場事務的小伙準備退休，老頭決定自己頂上，于是，就有了這部紀錄片。

說起來，《克拉克森的農場》有點像我們非常熟悉的農場經營手游的配置，作為主角的“大猩猩”一開局就擁有6000畝土地以及零種地經驗，順便帶你沉浸式體驗氪金玩家的視角。

“大猩猩”接到的個新手任務，是買拖拉機。在去買拖拉機的路上，他信誓旦旦地聲稱自己“對于四個輪子一個引擎的東西很熟悉”，這位開了一輩子賽車的老司機顯得認為自己的駕駛技能可以觸類旁通到拖拉機領域。

不過，慘淡的現實很快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對種地一無所知的“大猩猩”首先向車行老板尋求建議，后者向他傾情推薦了自家主打的“小紅”。這款拖拉機的優點非常明顯：前面是引擎，有變速箱、后車軸，無懸掛，沒有花哨的電子裝置，車上的零件如果壞了返廠都可以修好，重點是價格也不貴，只要7500英鎊。

這時，我們的“大聰明”問出了個睿（外）智（行）的問題：“它馬力多大？”

當聽到45馬力的答案時，他的臉上明顯流露出一絲不甚滿意的神情：“有點弱。”老板趕緊向他補充介紹這款經典機型的光輝戰績——“它曾經喂飽了整個國家”，“大猩猩”則云淡風輕地表示，“我知道，但那時候人們吃得并不多”，對此老板只得報以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抱著“更高、更快、更強”的信念，“大猩猩”又拿出賽車精神，試駕了一臺65馬力的“大紅”。

試駕結束后，鏡頭頗具戲劇性地揭曉了謎底。不是“小紅”，也不是“大紅”，“大猩猩”開出了隱藏款——一輛蘭博基尼。

下一秒，鏡頭還特意給了車標一個特寫，這不是什么“拖拉機中的蘭博基尼”，就是蘭博基尼本尼。

與前面的小打小鬧相比，這款蘭博基尼R8完全是一臺巨無霸，而這也正是它吸引“大猩猩”的點——一切都很大。它重10噸，有40個前進齒輪和40個倒擋齒輪，6缸7.1升發動機，270馬力，最快能開到50千米/小時。

出眾的配置，自然也有出眾的價格，光這一臺拖拉機，“大猩猩”就花了4萬英鎊。

“大猩猩”把拖拉機開回農場，一路上美得屁顛屁顛的：“我知道前面那輛也挺好的，但是拜托?。ㄟ@可是蘭博基尼）”。

然而，由于蘭博基尼的身形太過高大，等到進倉庫的時候他傻眼了。此時，觀眾們也紛紛在彈幕中發出聲爆笑。

一定是倉庫太小了。

02

老頭種地，從入門到放棄

土地經理人查理來了，看到這碩大無比的拖拉機后，一直面露難色。睿智老頭被告知，他重金購入的拖拉機后面的拖掛鉤不對，是歐洲掛鉤（拖拉機是從德國買的），與英國的農具不匹配。

這次沖動消費給他帶來的麻煩還不止如此。等到下地實操的時候，他才真切體會到了什么叫“購物一時爽，種地火葬場”。

拖拉機上有三個變速桿、兩個剎車板和八千個按鈕（夸張說法），有些上面還寫著谷歌翻譯看了都想罷工的德文、法文、意大利文……總之沒有英文。老頭甚至常常需要打電話進行場外求助，找當地農業協會的代表過來教他如何開拖拉機。

想象中輕松的農場生活，幾乎一天也沒出現過。

這位六旬老翁不僅要從頭學習使用拖拉機翻地，還要花一下午的時間給訂購的47袋肥料和種子卸貨，又因為查理說政府規定干草和肥料不能放在一起，所以還得另外把干草從倉庫轉移出去。

說起來，查理的角色類似王小波筆下的花剌子模信使，老頭給他起了綽號叫“開心的查理”，以諷刺他總是送來令人不開心的政府規定，但查理的可貴之處也正在于此。他不干涉你的決定，但會提供各種針對性建議和風險預警。

他有點像是不知疲倦、盡職盡責的系統彈窗，會向你詢問：“確定放棄填寫申請表格嗎？你將失去8.2萬英鎊政府補貼。”， 當然，作為農場主，你可以在“是的，我寧愿自掏腰包也不填表”和“我要填表！”的選項中自由選擇。

憂心忡忡的查理。

另一位關鍵員工卡勒布，則像是手游里首次充值送的大禮包內的卡牌人物，沒了他你幾乎無法順利通過新手村，他精通各種農活，無論是種地、養羊還是修理機器，全都信手拈來，稀有程度至少在史詩級別。

觀眾常常將卡勒布與杰里米這一老少組合形象地稱為“全能農業高手和他不會種地的冤種雇主”，兩人的次會晤就充滿了喜劇效果。

這一邊，是卡勒布小哥對各式農場事務如數家珍，能夠不假思索地報出每一塊土地的名字以及方位；另一邊，則是杰里米大爺在農業基礎知識摸底考試中一敗涂地。在被小哥問到“你的播種機是什么款式的？”的問題時，他支支吾吾地回答稱：“紅色的，額……也可能是橙色的？”

后面會發現，播種機其實是黃色的。

卡勒布開始接手時，農場的情況已經不算樂觀——

從德國買來的蘭博基尼拖拉機水土不服，時不時會罷工；由于買來后太久沒被種下去，部分種子也已經在袋子里默默發芽，結成了一塊塊地毯；杰里米不安于老老實實地按“三點掉頭”的方式直線耕作，企圖走捷徑，結果把地翻得一團糟后被迫返工，又浪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

小哥果斷決定及時止損，讓老頭直接在沒耕過的土地上播種，盡管這樣會對產量有所影響。這就好比離考試結束還剩十分鐘，選擇題一口氣全選C也好過交白卷。

至于在播種過程中，老頭子再次耍小聰明，甩出“比環線直不了多少”的風騷走位，最后種出了一片禿頭地，那就是后話了。

路過的女友麗莎嘲笑他。

不管怎么說，與全能高手卡勒布組隊成功后，克拉克森的農場事業總算走上了正軌。只要趕在10月7日的截止日期之前把地全種完，明年就能正常收獲，反之，產量則會大受影響。

翻完日歷，老頭滿臉愁容。好消息是按照這個速度再種9天就能趕上正常進度，壞消息則是天氣預報說接下來的7天都要下雨。雨終于停了，暴躁老農決定晝夜輪班瘋狂趕工。

然而，在短暫的晴天后，這百年難遇的暴雨又連著下了六周。趕deadline失敗后，老頭開始徹底擺爛，走上“野化”的道路。

對于“野化”，低情商的理解是“土地來不及種了”，高情商的說法則是“把我的一部分田地還給大自然”。

03

每天一個破產小技巧

如你所見，杰里米·克拉克森的農場上有了大片的草地。為了防止全球變暖，政府愿意支付補貼給他，讓他保持原狀不要耕種，每年割一次草就行。

這么一件躺著賺錢的好事，在杰里米手里也搞出了“事倍功半”的效果。他決定用更生態的方式除草，簡單來說，就是養羊來吃草。在他的設想里，羊的糞便可以為土壤施肥，羊生的幼崽還可以賣掉換錢?！斑@是一個天才的商業計劃！”，杰里米宣稱。

話音剛落，杰里米雷厲風行地花1.1萬英鎊購入了78只綿羊。問題很快就來了，養羊是為了除草，結果羊群剛來沒兩天，草就不夠吃了。差點變成一道“草多了加羊，羊多了加草”的數學應用題。

另外，由于舍不得再花2萬英鎊買一條訓練有素的牧羊犬，老頭選擇了花2500英鎊買了會播放狗叫聲的無人機，結果當然是無濟于事，還是需要雇傭專業的牧羊人來管理這一大群既不聽話又體弱多病的動物。

羊：你當我傻？

查理用一道簡單的算術題，幫他認清了養羊這件事有多不劃算：一只羔羊可以賣到60英鎊，預計有130只左右的小羊可以賣，總計7800英鎊，然而付給牧羊人的工資就遠遠超過這個數；再加上架設柵欄、購買綿羊用品以及請獸醫看病的錢（約7千到1萬英鎊），這筆生意幾乎穩賠不賺。

賣羊毛看起來能覆蓋掉一部分成本，但等到剪羊毛的時候，全國綿羊協會的專業人士又幫他算了一筆賬——一只羊身上的毛能賣30到40便士，然而付錢請人剃毛的價格就在1.75英鎊，相當于每剪一只羊，他就虧了1.35英鎊。

杰里米嘗試自己剪羊毛，還屢屢被踢到要害。

到最后，老頭子自己也發現，如果不養羊，這片地原本用拖拉機一小時就能完成除草，油費最多10英鎊，干草還能賣很多錢。

當然，養羊過程中發生的種種趣事，為這位新手牧羊人帶來了一定的成就感和情感慰藉，但若是單從成本角度考慮，這是一樁徹徹底底的賠本生意。

養羊賺不到錢，種植經濟作物的路子也走不通。

消失的不是山葵，是盈利的希望。

種植山葵賣給日料店看起來是個好主意，然而種在河床上的100株寶貴山葵，在暴雨的沖刷下只存活了27株，老頭派社恐的卡勒布小哥驅車去倫敦賣山葵，結果非但沒推銷出去，還因為違章停車被罰了130英鎊。

就連售賣山泉水的計劃也中道崩殂，老倒霉蛋自創的“里面沒屎”牌飲用水在裝瓶送檢后被發現糞便含量超標，一瓶都沒賣出去就緊急下架。

開源不指望，節流就更別想。

為了保護環境，老頭搞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野化”運動。他想要退耕還林，但又覺得從小樹開始種起的話，還沒等到樹長成，自己就已經死了，索性就氪金直接移植來20棵大樹……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杰里米竟以一己之力拉動了當地的就業，比如買了拖拉機不會開，專門請人教他；為了除草，雇傭牧羊人養羊；羊把石墻踩塌了，又請人來砌墻……

他的產業鏈也活像一副多米諾骨牌：為了將收獲的土豆賣出去，請工程隊建了農業商店；為了充實商店SKU，又開始雇人養蜜蜂賣蜂蜜、養雞賣雞蛋；而為了防止狐貍來偷雞，又請了獵狐隊……

終于，大麥和小麥都種得很好，油菜花也沒被鴿子吃掉，大部分的羊都成功懷上了雙胞胎以上的羊崽，生態環境也搞得很不錯，似乎一切都在走向正軌……

然后，新冠疫情就來了。

04

種地這件事，真沒那么簡單

這部紀錄片播出后，杰里米·克拉克森又多了很多綽號。

中國觀眾調侃他是“英國陶淵明”，因為都是種地苦手，一樣地“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也有人管他叫“農業版羅永浩”，畢竟都是干一行滅一行的“行業冥燈”。

杰里米的運氣差不是說說而已，在他開始種地的2019年10月，農民需要天氣干燥來播種糧食，結果大雨連綿不絕地下了八周；而等到2020年5月，需要雨水讓糧食生長的時候，又遇到有史以來最干旱的天氣。

最后一集里，杰里米和查理清點這一年的賬單，發現前一年銷售作物的收入是22.6萬英鎊，而這一年的數字是13.7萬英鎊，因為天氣原因，收入直接少了40%。

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小，但別忘了成本。買種子用了1.4萬英鎊、肥料3.4萬英鎊、農藥2萬英鎊，此外還有6.8萬英鎊用于卡勒布的勞務費和租機器的費用，扣除這些成本后，辛苦一年下來的凈利潤僅僅是144英鎊。

當然，杰里米的務農收入之所以少得可憐，很大程度上是這位門外漢瞎折騰所導致的，但刨除這些人為因素，其他農民的處境也并沒有好很多。

例如疫情造成連鎖反應，酒吧不開門，餐廳不開門，也不能出口，小羊的身價縮水嚴重，只能賣到原先價格的一半；蟲害也是農民們的心頭大患，一只小小的黑色甲蟲就可以讓60畝12噸的油菜花顆粒無收，損失高達4000英鎊；此外還有各種意外，片中一位鄰居的土地就因為機器設備故障自燃出了火災，損失慘重。

盤點完這一年后，杰里米不由得感慨：“下一次再有農民抱怨天氣，抱一抱他，給他買杯酒。因為他的抱怨不是因為在雨中干活很可憐，他抱怨是因為這很可怕?！?

前段時間，制作團隊重返農場拍攝了第二季，并表示：“我們很高興能讓農場再運營一年，并祝愿全國各地的農民好運，因為大自然母親會繼續對杰里米進行報復?！?

盡管很難，他還是選擇了繼續面對來自生活的挑戰，就像每一位真正的農民所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