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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小峰 發布于2023-08-13 02:30
導讀: 第1章“你老公在洗澡。”那邊是一個女人。她愣住,“你是誰?”女人笑著說,“剛才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你丈夫很盡興,他喜歡我穿...

第1章

“你老公在洗澡。”那邊是一個女人。她愣住,“你是誰?”

女人笑著說,“剛才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你丈夫很盡興,他喜歡我穿粉色的短裙,他還告訴我,他沒碰過你,早晚要和你離婚。”

電話里突然傳來丈夫的聲音,“寶貝,她起疑心了,我不能買那些東西了。

女人嬌滴滴笑,“那我買呀?”

丈夫說,“多買點,放在我辦公室的抽屜里。”

女人笑得更得意,掛了電話。

她如遭雷劈,她的直覺沒錯,她的丈夫真有外遇了。

秘書告訴她有一段關于她丈夫的錄音,她問什么錄音,秘書說聽了就知道。

是她丈夫與小三的對話。

“婚后財產有她的一半,不能撕破臉,必須智取。”

“你該不會不打算離婚了,找借口敷衍我吧?”

“寶貝,天地良心,我做夢都想娶你,可我更想兩全其美。讓她也出軌,我捏佳她的把柄去法院告她,到時她凈身出戶,我就能獨吞財產。

“她那么愛你,她能出軌?”

“寶貝,我喂飽了你,她可饑渴著,我在酒里加了佐料,她不和男人睡,活活難受死。

她強壓下燥火,咬著牙跑到門口,看見墻根立著一個男人,攥著11樓的房卡,她瞬間聯想到他就是她丈夫放出的誘餌。

她的恨意徹底爆發了,她腦海全是她丈夫的謊言以及小三明目張膽的示威,她不甘心。

她借著醉意,站在男人面前,“是你嗎?”男人聞言抬眸,那雙濃黑深沉的眼睛,她驚了一下。

狂野,危險,性感。

漫不經心的眼神,細看叉卷著旋渦,無聲吸引女人往更深處陷。

這種沉穩有棱角的男人,最回味無窮。這個男人五官很耐看,眉眼問有故事,有獨特的味道。

她大膽握佳男人的腰,他叼著煙,目光透過煙霧落在她臉上,沒吭聲。

她腦袋昏昏沉沉靠在他胸口,

“我想聽一聽你聲音。”

男人熄滅了煙,從側面擁住濃烈的煙味令她醉上加醉,“上了床聽。”

她以為男人是禁欲那一款,在床上也冷冰冰,沒想到他還算顧及她感受,結束后非常有耐心幫她清理,過程中的風度很打動女人。淡漠疏離,又充滿了撩人。

她休息了一會兒,“他和你怎么談的。”

男人系著皮帶扣,聲音清冷寡淡,“談什么?”

“他雇你,給你多少錢?”

他偏頭看向她,“他是誰。”

她說,“我老公。”

男人皺著眉,“你結婚了?”

——————

  沈楨接到周海喬的電話時,正在準備結婚一周年的燭光晚餐。

  周海喬是一家傳媒公司的副總,年薪加分紅170萬,別看他如今事業有成,沈楨認識他的時候,他剛被前女友甩了,整天喝酒喝到胃出血,局外人嘲笑他為一個撈女要死要活,唯獨沈楨覺得他深情又長情。

  閨蜜喬麗說他是用新戀情療傷,沈楨是藥,傷痊愈了,藥也就不喝了。可沈楨從沒像著迷他那樣迷過一個男人,非要在他身上賭一把。

  按說血氣方剛的年紀,周海喬卻性冷淡,如果沈楨不主動,他連手都不牽。結婚后他幾乎夜夜加班,只每個月15號固定同房,也是躺一張床上各睡各的,沈楨至今仍是黃花姑娘。

  365天獨守空房,沒需求是假的,沈楨嘗試過角色扮演撩撥周海喬,清純的空姐,冷艷的御姐,他照樣不為所動。

  逼不得已之下,沈楨開始暗中調查他,還真查出問題了。

  周海喬的網購清單有上百件情-趣用品,用戶名是“資深VIP周先生”,更讓沈楨大跌眼鏡是,周海喬已經是各大計生品牌爭搶的帶貨網紅,微博十幾萬粉絲,還和女模特拍過廣告,他推薦的款式銷量好得驚人。

  這些東西他從未帶回家,沈楨查詢了收貨地址,全部郵寄到公司了。

  辦公室戀情?

  周海喬混到今天不易,他不會冒險吃窩邊草,上下級丑聞可以斷送他的前程。

  沈楨將目標轉移到他上下班開的奧迪A8,果然在副駕駛車墊下撿到女人的絲襪,她直接攤牌,周海喬臉色一變,“你查我?”

  沈楨問,“是會所里的招待,還是女客戶。”

  周海喬嘴硬,“那是我給你買的,忘了拿上樓。”

  沈楨亮明了付款記錄,證據確鑿,周海喬不狡辯了,抱頭跪在她腳下,“我有病…小楨,我那方面不行,我不敢坦白…我想盡了辦法,花了幾十萬,什么藥都吃了,根本沒效果,我一直逃避你,我怕你嫌棄。”

  沈楨被真相震撼得說不出話,周海喬經常有飯局,偶爾沒把持住,開個小差,她不是不能原諒,可他有病。

  起不來,這相當于他不是個完整男人了。

  可沈楨的印象中,周海喬有過反應,并非“一蔫兒到底”,她懷疑他是心理障礙,被前女友綠出陰影了。

  “你不是有沖動嗎?”

  周海喬低著頭,“幾秒就痿了。”

  他捂著臉痛哭流涕,哭得沈楨心軟了,她生氣周海喬騙婚,更可憐他,萬一這事傳開,不僅他沒臉在公司待了,自己也難堪。

  沈楨最終沒提離婚,周海喬承諾去看男科,治療了幾個月,沈楨也替他瞞了幾個月。

  而這通電話,徹底揭開了一個丈夫的彌天大謊。

  “你老公在洗澡。”那邊是一個女人。

  沈楨愣住,“你是誰?”

  女人笑著說,“剛才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你丈夫很盡興,他喜歡我穿粉色的短裙,他還告訴我,他沒碰過你,早晚要和你離婚。”

  電話里突然傳來周海喬的聲音,“寶貝,沈楨起疑心了,我不能買那些東西了。”

  女人嬌滴滴笑,“那我買呀?”

  周海喬說,“多買點,放在我抽屜里。”

  女人笑得更得意,掛了電話。

  沈楨如遭雷劈,她的直覺沒錯,周海喬真有外遇了。一個正常男人怎么會失戀就導致身子殘廢,是她太相信他了。

  周海喬把小三藏得很深,絕不是簡單玩玩,大概率動了真心。

  晚上周海喬回家,沈楨發現他換了一條褲子,早晨出門是灰色的,這會兒是米色。

  她還沒問,周海喬主動解釋,“助理倒咖啡弄濕了褲子,我在公司樓下的超市挑了這條新的。”

  沈楨接過他的公文包,“小票呢?”

  周海喬不慌不忙,“百十塊錢的褲子,沒開票。”

  他的行頭全是沈楨置辦的,這牌子的男裝起碼上千,周海喬不識貨,證明不是他買的,是女人送的。

  沈楨沒戳破,她若無其事放好包,“洗洗還能穿,那條挺貴的。”

  “扔了,太臟。”周海喬岔開話題,指著餐桌上的牛排和紅酒,“什么日子,搞得這么隆重。”

  沈楨直勾勾盯著他,“5月27,你說是什么日子。”

  527,諧音是我愛妻,周海喬特意選擇這天去民政局登記。都說男人天生是演員,游走在兩個女人之間的男人更是影帝級別,愛與不愛,他自己分得清,只要他肯演,女人永遠分不清。

  周海喬一臉歉意走過來,“最近太忙了,明天我去商場買禮物補上。”

  出于愧疚,當晚他睡在了主臥。

  沈楨想起女人電話里的挑釁,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眼前反復出現周海喬和一個女人赤身裸體的畫面,最可笑是她完全想象不出周海喬沉浸在溫柔鄉的模樣,沈楨壓根沒見過。

  她冒出一個念頭,整個人軟綿綿貼上周海喬,“老公,咱們試試嗎?”

  周海喬推脫太累,沈楨不罷休,非讓他去洗個澡,他被磨得不耐煩了,剛進浴室,沈楨立刻打開他手機,通話次數最多的是一個備注叫HY的人。

  HY,何婭。

  沈楨全身的汗毛孔都立起來了。

  何婭是周海喬的初戀,他們談了八年,分手是因為何婭變心了,愛上了一個高富帥海歸。沈楨以為周海喬結了婚肯定放下了,沒有男人能接受女人劈腿,愛越深,恨越深。

  她低估了何婭的殺傷力,沈楨不確定是何婭回頭勾搭周海喬,還是周海喬犯賤當舔狗。

  她翻出轉賬記錄,從去年5月到現在,周海喬一共給了何婭87萬,每次1萬到10萬不等。

  初次轉賬是領證的前一天,所以周海喬一邊和自己結婚,一邊養著何婭,那時他們便舊情復燃了。

  沈楨越翻越崩潰,情人節的凌晨,他轉給何婭9萬9,留言是:寶貝昨晚累到了,買個包。

  沈楨最奢侈的一個香奈兒才6萬多,平時不舍得用,和富太太聚會帶出去撐場面,周海喬倒是大手筆。

  浴室水聲此時停了,沈楨裝作什么沒發生,將手機放回原處。

  有裂痕的婚姻就像一根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除了夫妻生活不和諧,周海喬事業風光,外形陽剛,他的“無能”也是偽裝,沈楨想挽回這段婚姻,而不是破罐破摔,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讓。

  周海喬出來的時間拿起手機檢查,這一幕在沈楨眼里,坐實了他做賊心虛。

  他檢查完,壓在枕頭底下,關了燈,沈楨挨過去,撫摸周海喬的后背,“要不吃一粒藥?”

  他僵硬背對她,“小楨,我一點那個欲望都沒有。”

  沈楨在黑暗中開口,“那你想要孩子嗎?你爸媽催我生,我壓力很大。”

  周海喬沉默許久,轉身抱住她,“我治療情況不太好,暫時不能讓你懷孕。”

  沈楨心涼得厲害,“人工試管呢?”

  周海喬情緒有些煩躁,閉上眼打發,“以后再說吧。”

  第二天他中午才去上班,沈楨開車跟在后面,親眼目睹周海喬走進一家珠寶專賣店,又在附近的星巴克接了一個女人。

  是何婭,她打扮很時髦,比三年前成熟不少,舉手投足像個高段位的狐、貍精。

  她輕車熟路坐上副駕駛,用嘴給周海喬喂食蛋糕,到達公司后,又光明正大挽著他的胳膊進電梯,電梯停在9樓,周海喬的辦公室也在9樓。

  前臺死活不讓沈楨跟上去,等她脫身追到9樓,辦公室早已空無一人,不過沙發還熱乎的,粘著女人的長發和香水味。

  沈楨又找了一圈,在辦公桌看到了何婭的人事檔案,是總經理秘書的聘用合同。

  看來那位高質量海歸沒要她,她又打起周海喬的主意,盤算上位當周太太。

  周海喬為人處世挺高傲的,對于做女人的備胎是深惡痛絕,卻心甘情愿栽在何婭手里兩次,可見她手腕之高。

  沈楨翻得起勁,周海喬在這時推門進來,“前臺說你來了。”

  他臉上的余韻未消,走路腳底也發飄,顯然那場大戰體力虛脫了。

  沈楨看著周海喬,“你干什么去了?”

  他氣定神閑松了松領帶,“去粥鋪了,胃疼的老毛病犯了。”

  沒等沈楨再問什么,周海喬說自己在酒店訂了一間豪華套房,帶她去一趟。

  他確實花了大心思,房間里鋪了一地的玫瑰花瓣,還點著香薰蠟燭,氣氛形容不出的溫馨動人。

  沈楨一時猜不透周海喬的意圖,他端起兩杯葡萄酒,一杯遞給沈楨,一杯自己干了,深情款款發誓,“老婆,我欠你太多了,往后我好好補償你,我一輩子對你好。”

  緊接著他打開一個長方形絨盒,是沈楨一直心儀的一款項鏈。

  原來周海喬進那家店是給自己買禮物。

  除了結婚時的鉆戒,他再沒送過禮物,周海喬今天太反常了,連她過生日都在公司加班的男人,竟然玩了一把浪漫。

  最關鍵他和別的女人剛完事,馬不停蹄來扮演好丈夫,沈楨有疑惑,又不愿歪曲了周海喬難得的用心。

  稀里糊涂喝了幾杯,周海喬輕輕攬住沈楨的肩膀,“我臨時有會議,你在酒店等我,我盡快處理完趕回陪你,千萬別亂動。”

  周海喬抓起一旁的西裝,揚長而去。

  他走后不久,沈楨感覺不對勁了,骨頭里又麻又癢,身體像著了火,燥熱得要命。

  葡萄酒不至于這么上頭,更像是特殊的藥勁兒,沈楨神志不清的時候,包里的電話響了,來顯是李娜。

  她是周海喬的助理,沈楨親自從一所五百強企業高薪挖過來的,周海喬能爬到副總的職位,沈楨在背后出了很多力,這也是他的首要顧慮,真的鬧離婚,分割財產他不占優勢。

  李娜告訴沈楨有一段關于周總的錄音,她問什么錄音,李娜說聽了就知道。

  很快沈楨收到一段3分鐘的音頻,只聽完1分半,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是周海喬與何婭的對話。

  “婚后財產有沈楨的一半,不能撕破臉,必須智取。”

  “你該不會不打算離婚了,找借口敷衍我吧?”

  “寶貝,天地良心,我做夢都想娶你,可我更想兩全其美。讓沈楨也出軌,我捏住她的把柄去法院告她,到時她凈身出戶,我就能獨吞財產。”

  “沈楨那么愛你,她能出軌?”

  “寶貝,我喂飽了你,她可饑渴著,我在酒里加了佐料,她不和男人睡,活活難受死。”

第2章 陌生男人

  要不是親耳聽見,沈楨從來沒想過周海喬如此惡毒,不惜戴一頂綠帽子,也要給何婭騰位置。

  她強壓下燥火,咬著牙跑到門口,看見墻根佇立著一個男人,攥著11樓的房卡,沈楨瞬間聯想到他就是周海喬放出的誘餌。

  酒精能激發女人心底的空虛,也包括仇恨。

  沈楨對周海喬的恨意徹底爆發了,她腦海全是他的謊言以及何婭明目張膽的示威,一腔真情喂了狗,她不甘心。

  沈楨借著醉意,站在男人面前,“是你嗎?”

  男人聞言抬眸,那雙濃黑深沉的眼睛,沈楨驚了一下。

  狂野,危險,性感。

  漫不經心的眼神,細看又卷著漩渦,無聲吸引女人往更深處陷。

  這種沉穩有棱角的男人,最回味無窮。

  不得不說,周海喬的眼光不錯,他充其量算是五官端正,而這個男人五官很耐看,眉眼間有故事,有獨特的味道。

  沈楨大膽握住男人的腰,他叼著煙,目光透過煙霧落在她臉上,沒吭聲。

  她腦袋昏昏沉沉靠在他胸口,“我想聽一聽你聲音。”

  男人熄滅了煙,從側面擁住沈楨,堅硬的胡茬挨著她脖頸,嘴里濃烈的煙味令沈楨醉上加醉,“上了床聽。”

  沈楨以為男人是禁欲那一款,在床上也冷冰冰,沒想到他還算顧及她感受,結束后非常有耐心幫她清理,過程中的風度很打動女人。

  淡漠疏離,又充滿了撩人的欲。

  面對一個陌生女人做到極盡溫存,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情場老手,入戲快,另外一種是職業習慣,能嫻熟駕馭任何女人和氛圍。

  男人屬于哪種,沈楨沒興趣深究,對他而言是露水情緣,對自己是酒后橫禍,越不了解彼此,相對也越安全,她休息了一會兒,“他和你怎么談的。”

  男人系著皮帶扣,聲音清冷寡淡,“談什么。”

  “周海喬雇你,給你多少錢?”

  他偏頭看向沈楨,“周海喬是誰。”

  沈楨說,“我老公。”

  男人皺著眉,“你結婚了?”

  沈楨一愣,下一秒明白了,自己認錯人了,男人也壓根不是沖她來的。

  樣貌英俊,熟練會調情,在五星級酒店出沒,估計是專門干這行的。

  周海喬作為企業高管,沈楨勉強也和闊太圈搭點邊兒,她不是沒耳聞,吃這碗飯的男人,一年能搞到一套江景大平層。

  她偷偷打量男人的穿戴,左手那塊腕表如果是真貨,頂周海喬半年的薪水。

  沈楨慌了神,生怕他訛自己,“我沒帶錢。”

  男人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穿好衣服。

  沈楨拿不準他到底什么態度,猶豫了一秒,“你沒錄像吧?”

  男人說,“我沒有這些嗜好。”

  她松口氣,朝男人點了下頭,互相不多話,也算默契分道揚鑣。

  沈楨前腳離開,一名肌肉男從隔壁1106走出,里面女人在哭,吵鬧要報警,他經過1108,大床一片狼藉,彌漫著事后的氣味。

  肌肉男罵了句操,“這也敢冒名頂替!”

  冒名頂替的男人十分鐘后被沈楨堵在酒店大堂,“你借我一百行嗎?我急用錢。”

  男人瞇著眼停下,似乎在分辨她真正的企圖,是不是刻意糾纏,可沈楨這張臉實在不像有心機的,又嬌又乖,稍微受點刺激就不行了,那點純欲風還挺勾人,沒幾分定力,真把持不住。

  女人引誘男人,通常都用欲拒還迎的戰術,他最開始認為沈楨也是,俗氣得險些讓他沒了興致。

  后來他發現沈楨沒演戲,她是真純。

  沉默片刻,男人抽出皮夾內的一沓鈔票,“別跟著我了。”

  沈楨只拿了一百,將剩下的連同寫了手機號的紙條塞進男人手中,“聯系我要錢。”

  這次羊入虎口,她僥幸跟了一個長相好看的,總比中了周海喬的算計被一頭豬拱了強,她非惡心死不可。

  借錢不還,太不地道了。

  沈楨去街口打車,視線不經意掠過男人背影,這一瞟不要緊,她當場定住。

  男人走向了一輛銀色捷豹XJ,這款型號落地價兩百多萬。

  她這是撞到一個真有錢的主兒。

  男人坐進車里,接聽電話,那頭的人問,“什么來歷啊?”

  他降下車窗,從后視鏡看沈楨,“已婚。”

  對方被逗笑,“崇州,你葷素不忌啊,她知道你真實身份嗎?”

  沈楨乘坐的出租和捷豹擦肩而過,后座窗戶恰巧也敞開,她皮膚白,頸部幾枚鮮紅的齒痕格外明顯。

  的確不該碰,容易惹麻煩,可他碰之前并不知情。

  男人云淡風輕,“沒必要知道。”

  那頭還在追問,“比年輕小姑娘帶勁吧?”

  “就那么回事。”他有一搭無一搭叩擊方向盤,“不會再有下次了。”

  男人調頭,掃了一眼沈楨的紙條,隨手丟出窗外。

  沈楨回到家泡了個熱水澡,這場初體驗用四個字形容:死來活去。她感覺火辣辣的疼,卻也滋生出報復周海喬的暢快感。

  晚上八點,周海喬掐著點兒回來了。

  往常沈楨會迎接他下班,今晚有些懶得動,她泡出了一身汗,臉蛋也潮紅,周海喬進屋摸她額頭,沒發燒,他假裝開玩笑,“你不會偷人了吧?”

  沈楨看出他在試探,“我有沒有男人,你最清楚。”

  周海喬聽著不對味兒,“誰招你不痛快了?沖我撒氣。”

  “其他棟的鄰居,喝多了抱著我不撒手。”沈楨翻了個身,“我和他打架了。”

  周海喬不動聲色審視著她,“然后呢?”

  沈楨說,“沒了。”

  周海喬被吊起了胃口,不上不下的,“打架打一半沒了?”

  “你想有什么?”沈楨扭頭瞪他。

  周海喬語氣緩和了,“我不是擔心你出事嗎。”

  他說完直奔客廳的陽臺,沈楨隨即拉開一道門縫,聽見周海喬質問,“5萬塊錢打你賬戶了,你跟我老婆成了嗎?”

  那邊不知回答了什么,周海喬不樂意了,“沒有視頻,那照片呢,也沒拍?我要物證。”

  沈楨差點沖出去狠狠抽他一巴掌,花錢雇人欺負自己老婆,全天下只有周海喬做得出。

  他掛斷電話繼續回房找茬,伸手蹭沈楨的脖子,“你怎么涂粉了,洗澡沒洗掉?”

  她躲開,“沒涂,我敷了頸膜。”

  “頸膜?沈楨,你當我是傻子?這他媽分明是男人啃的!”周海喬發了瘋似的拉扯她,“你下午去哪鬼混了?”

  他眼眶發紅,“沈楨,我承認我不中用,滿足不了你,你耐不住寂寞了?我可以離婚,我愿意放了你,可你不能對不起我,我好歹是老總,你讓我沒臉見人啊!”

  多么爐火純青的演技,沈楨苦笑搖了搖頭,“周海喬,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他劇烈喘息著,手在半空堪堪停住。

  周海喬沒底氣打,他握緊拳,“沈楨,咱們好聚好散,我不想追究你。”

第3章 陳教授

  沈楨的性子倔,當初所有人不看好她倒追周海喬,她追了,現在她同樣不離婚,她倒要看看那對狗、男女還有什么損招。

  眼見談不攏,周海喬對沈楨實施了冷暴力。

  這天周末,他收拾得人模狗樣出門,沈楨在玄關叫住他,“你打算離婚。”

  周海喬沒好臉色,“不然呢,難道我一輩子戴綠帽?”

  沈楨走到他面前,“我守活寡都沒離,你反咬我一口是嗎?”

  “你不愿意可以不守!”周海喬急昏了頭,沒深思她這句話,重重摔上門。

  沈楨沒想到他演戲這么有天分,把受害丈夫的形象演繹得逼真又委屈,他還不知道費盡心機繞了一大圈,最要緊的環節失手了,肌肉男沒成功。

  從戀愛到結婚,沈楨被周海喬當傻子耍了三年,她鐵了心討個公道。

  這就要搬出喬麗了。

  她在偵探機構上班,盯梢的功夫一絕,不是老公抓老婆的把柄,就是老婆搜集老公的證據,她干這行賺了一百多萬了。

  沈楨讓她跟蹤周海喬和何婭,拍幽會的照片。

  喬麗難以置信,對周海喬瘋狂迷戀的沈楨竟然大徹大悟了,“你們兩口子真逗,自導自演無間道。”

  吃飯的地方在醫院對面,沈楨下午順便去開藥,目前不能打草驚蛇,她照常喂周海喬吃補藥,不管他肯不肯吃。

  沈楨點餐時被外面一束突如其來的車燈晃了眼,她看過去,腦子一懵。

  是他。

  從沈楨的角度,剛好看到男人的側臉,凸起的喉結隱藏在黑色衣領下,天陰得厲害,他那雙眼顯得更深沉了。

  皮相好的多,骨相優越的卻少見。

  尤其是男人,如果長著一副英挺的骨相,風度會很拿人,打眼望去,很難不注意。

  捷豹的車頭堵著一個妙齡女孩,豁出命的架勢,“鄭野,你休想躲我!”

  男人正要下車,又收回腿,點了一支煙。

  叫鄭野的是另一名男子,熄了火從駕駛位下去,“你他媽有病?”

  女孩甩出一份化驗單,“我懷孕了,你的種。”

  鄭野一把推開她,“開什么玩笑?老子結扎了!你算計我之前先調查清楚情況。”

  車內的男人咬著煙,目光懶散盯著櫥窗里的沈楨,她也瞧見他了,卻裝沒瞧見。

  鄭野打發了女孩,暴躁拉開車門,“約兩次,她還賴上我了。”

  男人掐了煙頭,直奔門診大樓,“心術不正的女人少碰。”

  鄭野朝餐廳的方向揚下巴,“你看她半天了,認識?”

  男人撩了一下眼皮,又無動于衷垂下,“那女人。”

  鄭野問,“哪個女人?”

  男人輕描淡寫,“睡了那個。”

  鄭野笑了,“是她?挺正點啊,什么味?”

  什么味。

  沒經驗,放不開,倒是腰肢很細軟,眼睛醉得水汪汪,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個女人無意識的純情與風情拿捏得相當夠味,多一寸太膩,少一寸太寡了,很多自詡狐貍、精的女人引誘獵物非常刻意,其實越是不經意,越是擊中男人心,目的性太強只會導致男人索然無味。

  或許是他期待過高,接下來并沒體驗到預想中的激烈感受,也就掃了興,對沈楨的記憶自然而然淡化了。

  男人一臉無情,“沒什么特別。”

  “和你那幾任比呢?”

  他心不在焉,“我哪一任?”

  鄭野一言難盡,“你還記得哪任。”

  男人說,“都忘得差不多了。”

  鄭野跟著他進醫院,“是你太挑食,倪影瞞著你都放浪成什么樣了,你非要念念不忘她。”

  男人背影很快消失在大廳,喬麗胳膊肘捅了捅沈楨,“你看什么呢?眼都直了。”

  她回過神,“哦,一個熟人,也不太熟。”

  確實不太熟,除了知道他毛發旺盛,腹部有一顆痣,其他一概不詳。

  這頓飯吃到一半,沈楨接到一個陌生座機的來電,“周海喬的家屬,來一趟醫院。”

  男人聲音似曾相識,沈楨想不起在哪聽過,她問是誰,對方沒回,直接掛了。

  周海喬的主治醫師是何主任,沈楨去診室沒見到人,值班護士帶她去了隔壁診室。

  剛到門口,沈楨一眼就落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

  他背對窗戶,逆著一束光,面容極為模糊,只恍惚看得出輪廓,沈楨鬼使神差往旁邊挪了一步,一切都明朗了。

  男人的辦公桌立著一塊牌子:教授—陳崇州。

  這座城市有一千多萬人口,無數人錯過就是一生,他始終沒聯系自己討債,沈楨也就沒想過還有再碰面的一天。

  初見,陳崇州穿著純黑的襯衣,既成熟又野性,脊背和胸膛全是汗,沈楨什么都沒記住,唯獨記住了他流汗的性感。再遇,他穿了干凈潔白的制服,在陽光深處,清冽又正派。

  她莫名心虛,站在那進退兩難。

  何主任十分熱情向她介紹,“這位是陳教授,科室的專家,你丈夫的后續治療我轉交給他了。”

  陳崇州冷漠得很,略微頷首,根本沒看她。

  沈楨低著頭,象征性打招呼,“陳教授。”便不再出聲。

  他手指流利敲擊著鍵盤,沈楨毫無征兆回憶起那晚陳崇州撫摸自己的情形,他的手有繭子,厚重堅硬,遍布在虎口和掌心,當他手掌掠過她身體,停留在臀部時,沈楨就像觸電一樣,麻酥酥的,磨得難受,激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感受。

  是難以形容的緊張與刺激。

  沈楨越想越不自在,陳崇州倒坦蕩得像個沒事人,例行詢問,“最近有同房嗎。”

  沈楨頓時面紅耳赤,“四天前。”

  陳崇州不緊不慢翻開周海喬的病歷本,“我在問他。”

  沈楨臉更紅了,“我們很少親近…”

  他眼神意味深長掃過她,“邊緣性的接觸有反應嗎。”

  周海喬從結婚就沒碰過自己,包括接吻擁抱也寥寥無幾,沈楨張不開嘴,“偶爾有。”

  陳崇州挑眉,“有反應了也不進行?”

  沈楨惱了,“這和病情沒關系,是我的隱私。”

  陳崇州語氣一如既往平靜,又專門扎她心,“既然看重隱私,何必找大夫。你不配合,我解決不了問題。”

  被數落一通,沈楨老實了,“他精神壓力大,所以沒進行下去。”

  陳崇州沒頭沒尾吐了四個字,“自欺欺人。”

  陳崇州的確權威,雖然價格貴,但沈楨才坐了一會兒,就有不止一個病人掛他號了。

  他開完藥單,沒立刻給她,而是壓在最底下,“你丈夫沒病,要提醒他節制,化驗樣本的質量很差。”

  后面排隊的男人偷瞄沈楨,她臊得慌,用力攥緊拳。

  陳崇州越過沈楨,“你什么癥狀。”

  男人支支吾吾,陳崇州戴上手套,“去里面。”

  檢查的工夫,沈楨隱約聽到他問,“有多快。”

  男人說一兩分鐘,陳崇州掀開簾子走出,“重度障礙。”

  沈楨耳朵一紅,別開頭假裝看走廊。

  男人抱怨藥不管用,求他支個招救急,陳崇州一本正經,說出口的話卻帶幾分那味兒,“不行就暫停,緩幾秒再看。”

  沈楨覺得自己沒見過像陳崇州這樣外表霽月光風,骨子里又暗含騷、氣的男人。

  關鍵他頂著那張禁欲的臉,偏偏怎么都有氣質。

  陸續又進來一些患者,沈楨被晾在了一旁,一位中年婦女哭著感謝陳崇州治好了自己丈夫。

  他明顯有潔癖,不太喜歡握手,不動聲色往回抽,“應該的。”

  女人送了錦旗,金燦燦的一行字,“感謝陳教授造福和諧夜晚。”

  沈楨沒控制好,噗嗤笑了一聲。

  陳崇州余光淡淡瞥她,起身去水池前清洗雙手,“二樓繳費,一樓取藥。”

  沈楨拿著藥單剛要走,他忽然又問一句,“吃避孕藥了嗎。”

  怪不得他遲遲不放人,原來是單獨提這茬。

  沈楨扭頭,陳崇州洗完手坐回椅子,似乎并沒擱在心上,隨口一問而已。

  “吃了。”

  “是72小時之內嗎。”

  “對。”

  陳崇州不說話了。

  她以為沒完,等了半分鐘,他抬起頭,“還不走?”

  沈楨返回,點開手機二維碼,“我欠你100塊錢,轉賬行嗎。”

  陳崇州看著她,“什么時候欠的。”

  她也分不清他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故意逗她,要不故意裝傻。

  反正沈楨的直覺,他挺難搞的,是那種高級渣,又擅長拿捏,又克制,表面看不出,是正人君子或者情場玩家只取決于褲子穿沒穿,屬于女人堆里收放自如的那款高手。

  “在酒店…”

  他一語道破,“趁機要我手機號?”

  沈楨一愣,陳崇州眉眼含著深意,“收起你的心思,下家不是這么找的。”

第4章 別假戲真做

  沈楨沉默了一會兒,什么也沒解釋。

  陳崇州有資本猜忌接近他的女人是想傍上他,畢竟他這款,硬件和軟件確實吸引異性。

  長得帥,有錢,女人圖謀不軌的概率就大了。

  “陳教授,我丈夫的病,你轉交其他醫生吧。”

  陳崇州波瀾不驚看向她,好半晌,“自證清白?”

  沈楨沒否認,他意味不明勾唇,把周海喬的病歷給她,“生-殖科廖坤,提我的名字。”

  陳崇州還算有良心,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補償心理,到底占了沈楨的初夜,他介紹的廖坤是本院男科的二把刀,一把刀是他自己。

  這倆人,出了名的“一號難求”。

  廖坤接診的掛號費高,而陳崇州接診完全憑心情,經常不坐班。

  看他那輛座駕,也不指望這點工資糊口。

  廖坤好奇,“你是陳教授的親戚?”

  沈楨笑了笑。

  廖坤開始深度扒皮陳崇州,“陳教授的成名手術,他對你講過嗎?有個男病人,先天發育不良,三十多歲沒談過戀愛,起反應了才三厘米,陳教授親自主刀,接成了六厘米。”他單手扶眼鏡框,“雖然還是小,也是醫學的奇跡啊。”

  沈楨不好意思搭腔。

  她不太懂,上午偷偷問喬麗,一只半手的長度算怎樣。

  “周海喬?”喬麗贊嘆,“男人中的王者啊,怪不得你死磕他。”

  沈楨想,那陳崇州挺厲害,自己竟然歪打正著撈上他了。

  男科天天人滿為患,可見那方面不及格的男人挺多,除了渣,陰,陳崇州絕對屬于滿分。

  廖坤翻看周海喬的病例,“讓陳教授給你老公治啊,他的醫術比我高明。”

  沈楨正愁沒法回答,陳崇州的聲音在診室外響起,“廖主任,多費心。”

  廖坤從桌后站起,“是你什么人啊?”他口型像是前女友,但礙于沈楨在,憋住了。

  陳崇州撂下仨字,“少打聽。”

  廖坤看沈楨的眼神因此帶了點玩味。

  在醫院折騰大半天,她回到家周海喬還沒回來,電話也關機。

  凌晨一點,周海喬的朋友曹睿聯系沈楨,讓她去新世紀酒吧接人。

  周海喬的酒量在各個飯局上練出來了,需要去接的程度,基本神志不清了。

  等沈楨趕到酒吧,發現何婭也在場。

  這是沈楨得知她插足之后雙方次見面,顯然這場酒局有她的一份子。

  不過何婭沒惹她,只裝不認識。

  周海喬雙目無神癱在沙發上,曹睿起身招呼沈楨,“他喝了兩瓶威士忌,剛吐完。”

  沈楨沒動,“誰攢的局。”

  曹睿明白她介意什么,挺為難的,“海喬手上的一個項目出岔子了,借酒澆愁呢。”

  真是情深義重。

  麻煩纏身,還惦記著陪何婭。

  沈楨壓下脾氣,沒和他吵,“周海喬,跟我回家。”

  周海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掙脫了沈楨,抱住何婭大叫,“她不離,沈楨不同意離婚!她非要和我耗下去!”

  所有人鴉雀無聲,直愣愣看著。

  沈楨推搡他,“別胡說八道了!周海喬,你還要不要臉?”

  周海喬已經分辨不出誰是誰了,“沈楨死纏爛打,我早就煩透她了!”

  眾目睽睽下打臉,打得沈楨太難堪了,她用力扯周海喬胳膊,“你就這么想離?”

  周海喬紅著眼,氣喘吁吁。

  誰都沒想到這樣巧合,陳崇州今天的生日,恰好也在這家酒吧。

  他端著高腳杯,站在燈紅酒綠的走廊,注視這一幕。

  鄭野在他旁邊,摟著一個女孩,不是攔車那個,是一個骨架肥碩的洋女人。

  這類人,換女伴和換衣服沒區別,處處留情,又從不動情。

  沈楨覺得丟人丟大發了。

  偏偏陳崇州那副神情,一臉高深莫測意猶未盡,怎么看怎么讓她不舒服。

  “熱鬧好看嗎?”

  陳崇州打量她片刻,“無意路過。”

  沈楨不吃這套,“然后有意看戲是嗎?”

  陳崇州笑了一聲,“你和那些女人還真不一樣。”他若有所思,“粗魯。”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但沒有周海喬那么醉,像三分醉,一開口,濃苦的酒味直逼沈楨。

  她有個念頭,越來越深。

  任何女人不是陳崇州的對手,尤其談感情,再精湛的心機,只要和陳崇州打擂臺,不攻自破。

  沈楨倒是沒見過連喝醉了也保持著風度的男人,清明的一雙眼睛,零星的迷離,他能看穿你,你半點也看不透他。

  再一瞧周海喬,被捅一刀都醒不了。

  陳崇州帶著幾分調情的味道,指腹撫摸過沈楨的嘴唇,她沒有化妝,淡淡的粉白,比艷麗的紅更撩人,“你對你丈夫也這么粗魯。”

  他始終在分寸內,可這個觸碰,因為這里的霓虹和酒意,又欲得上頭。

  陳崇州這種,離得遠遠的最好。

  他像一把火,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燒上來,燒個半死,他卻安然無恙。

  沈楨后退一步,“陳教授,你找地方醒醒酒。”

  陳崇州悶笑,懶散得不像話。

  她也沒當真,夜生活里的男人,沒一句真話,陳崇州估計是閑得找樂子。

  有一回周海喬談客戶,秘書請假了,就帶沈楨過去,那群老總和二代子弟,形容女人是辣椒和豆腐。

  辣椒太嗆,性子野,上癮快,后勁兒不足。豆腐太軟,沒挑戰,情致不足。于是總結了,麻辣豆腐類型的女人最有眼緣,辣中帶軟,軟中勁兒猛。

  沈楨打心眼兒里膈應男人滿口騷話聊女人,可男人在酒后,都愛聊葷段子。

  她架起爛醉如泥的周海喬離開,他嘴里聲嘶力竭喊著何婭,像沈楨惡毒拆散了他們似的。

  鄭野盯著她背影,“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冒險找了一個有主兒的女人。”

  陳崇州沒什么表情,“先弄完的,后知道她結婚了。”

  鄭野沒看夠,一直回著頭,“比干巴瘦的有韻味,那身材肯定原裝,上次我帶回住處的模特一身假貨,剛趴下就錯位了。”緊接著問陳崇州,“你剛才又動心思了?”

  “逗她。”

  鄭野咂舌,“逗她沒事,別假戲真做了。”

  陳崇州笑意極淡,“我會嗎。”

  “日久生情這東西。”鄭野語重心長勸誡,“沒準兒。”

  陳崇州往遠處走,沒出聲。

  卡座上曹睿問何婭,“你什么想法?”

  何婭拿起周海喬用過的酒杯,“關你什么事啊。”

  “你老大不小了,好好嫁人,你甩了周海喬,你又攪合他家庭?”

  何婭愛答不理,“是周海喬犯賤,他頂不住我的魅力,死乞白賴追我。”

  鄭野聽聲音耳熟,指著何婭,“她不是在你醫院散播你謠言那蠢貨嗎?”

  女伴問他,“什么謠言?”

  “和她處對象唄。”鄭野蠻得意,“我這哥們兒,成群的女人往他身上撲,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陳崇州視線掠過空了的酒吧門口,又漫不經心移開。

第5章 海王

  周海喬撒酒瘋撒了一夜,說夢話都是何婭,寶貝,婭婭,我的小毒藥。

  沈楨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沒打他一拳。

  早晨天剛亮,周海喬的媽拎著一袋子中藥和一只鍋,摁響了門鈴。

  沈楨懷不上孩子,他媽到處淘換偏方,牛尿泡紅棗,中藥煮烏雞,專治不孕,她實在不想遭罪,直接坦白了,“媽,我和周海喬生不了…”

  以前是海喬,如今指名道姓,生疏到這份兒,他媽不傻,明白出事了。

  周海喬在書房才起床,一看這副興師問罪的陣仗,瞪著沈楨,“你告狀?”

  他媽二話不說掀開被子,“你一直不同房,她能懷孕嗎!”

  周海喬頓時蔫兒了。

  “沈楨哪對不起你了,你這么對她?”他媽氣得直哆嗦,“你馬上和外頭的狐貍、精斷了,跟沈楨過日子,不然你別叫我媽!”

  周海喬垂著頭,不吭聲。

  當年沈楨爸識破了周海喬是只鳳凰男,踩著獨生女吃絕戶,熬出頭就翻臉。可周海喬媽是真的通情達理,看在這位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婆婆面上,婚才結成。

  沈楨清楚周海喬的爸媽管不了他,不過迫于壓力,他確實老實了幾天,可很快又被何婭勾走了。

  喬麗告訴沈楨,周海喬帶何婭去酒店了,路過藥店還買了一瓶16粒裝的黑金,看來何婭需求夠大,周海喬賣力氣都不要命了,這藥吃過量會猝死。

  沈楨從酒店電梯殺出來的一刻,旁邊的一部電梯也緩緩打開,走出的男人是陳崇州。

  他淡定看了一眼沈楨,直奔2209。

  那是周海喬的房間。

  換成別人,沈楨百分百懷疑他們設局演了一出大戲,把自己套住了,可陳崇州的身份,她確信周海喬沒本事雇他,也雇不起。

  她悄悄跟在他身后,保持兩米的距離。

  沈楨聞到很上頭的男士香水味,她有鼻炎,對香味敏感,是那種烏木與玫瑰木的混合,深刻濃郁,介于縱情和克制的邊界,誘惑又疏離。

  一如陳崇州這個人。

  淡是真淡,欲也真欲。

  沈楨醒過神,發現他在撥通訊錄。

  那頭是一個女人,呼吸有些急促,“我不舒服,你晚上的酒局我不去了。”

  陳崇州態度冷得像冰窖,“嗯。”

  沈楨一琢磨,他八成也來捉奸,心里一下子平衡了。

  到達2209,陳崇州突然調轉方向,敲對面2211的房門。

  鄭野拉開門,“警察在路上了——”他看到沈楨,表情極其復雜,“你不是說沒下次了嗎,還和她開房?”

  陳崇州握住他手,就著煙頭的火苗,續上一根煙,“我是她主治。”

  “她有毛病?”

  煙抽得猛了,熏得他喉結滾動了兩下,“她丈夫。”

  鄭野掏出房卡刷開2209,沈楨立刻闖進去,周海喬正抱著何婭滾得大汗淋漓,被子枕頭濕了一片。

  被捉個正著,他臉一陣青一陣紅,匆忙摘了套,擋住一絲不掛的何婭,“沈楨,你怎么來了?”

  沈楨將一盒沒開封的岡本砸在他胸口,“我過來再送一盒。”

  周海喬當場慫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何婭也慌了,爬下床撲向陳崇州,“崇州,你原諒我..是他威脅我的!”

  沈楨來捉奸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因此不算太難受,甚至有閑心斟酌何婭這一句。

  當年她劈腿,綠了周海喬,對象是海歸,背景不俗。

  何婭當海王,結果撈到更海的了,海歸沒要她,她才重新炒起周海喬這盤冷飯。

  要是陳崇州,可真撞了鬼了。

  陳崇州的右腿被何婭摟住,他沒搭理,倒是打量起周海喬,“你是周海喬。”

  周海喬夾在兩人中間,“你認識我?”

  房間光線昏暗,陳崇州半張臉說不出的神秘深沉,“我看過你病歷,你死精的問題很嚴重。”

  周海喬沒聽懂,“死什么?”

  陳崇州鎮定極了,“比如不孕不育。”

  被一個陌生男人揭短,周海喬下不來臺了,“你哪來的假冒大夫?你咒我?”他沖上去廝打,沈楨嘶吼著推開他,“你鬧夠了嗎!你騙了我三年,你不嫌自己惡心,我嫌!”

  周海喬摔一趔趄,他懵了,看著沈楨。

  陳崇州理了理襯衣,退到門外抽煙。

  相比周海喬的氣急敗壞,陳崇州是一個相當斯文的男人,但這樣的男人極端,狠了也真狠,比多數人更不留余地。

  “裝什么,你那天沒爽嗎?”周海喬索性露出真面目,“我給你找的男人是健身教練,持久力沒得說,我出軌,你也出了,你有資格鬧嗎?”

  沈楨沒想到他這么無恥,抄起桌上的水壺正要砍他,周海喬接了一個電話,當時臉色就變了,“報警?那人不是我老婆?”

  那邊不知說了什么,他臉色更難看,掛了電話揪住沈楨的頭發,“你在酒店跟誰了?沈楨,你他媽還真敢背著我偷人!”

  沈楨頭皮差點被他扯掉了,她使勁踢周海喬,“雇人陷害自己老婆,你有臉質問我?”

  周海喬扇了她一巴掌,“賤、貨!奸夫是誰,是不是對著你獻殷勤的呂瑋!”

  沈楨頓住,余光不自覺瞟門口,陳崇州叼著煙,置身事外。

  這種縱橫情場的高級渣,不可能主動卷進麻煩里,更不可能幫她。

  對門此時又開了,鄭野歪著腦袋,“管嗎?”

  “管不著。”陳崇州語氣散漫得很,“辦好你的事。”

  鄭野說,“何婭把下三濫的手段玩到你頭上了,我肯定給她教訓。”

  里面打得激烈,周海喬掛了彩兒,衣服也被扒了,沈楨披頭散發拿著褲子扔出過道,經過陳崇州時,一臉的鼻涕眼淚,他皺眉,讓開一條路,生怕她挨上自己。

  沈楨本來討不到便宜,可周海喬一心護著何婭,這才落了下風。

  她抹了把淚,“我不是刻意撞見你。”

  陳崇州撣煙灰,目光看向別處,“我知道。”

  沈楨并不脆弱,可現在哭得不能自抑,她覺得和周海喬真完了。

  他回頭,她也不接受了。

  “陳教授,可以下毒讓周海喬痿一輩子嗎。”

  這種瘋言瘋語,陳崇州懶得說話。

  沒多久兩個警察在2209扣住了周海喬,原因是肌肉男走錯房的那個女人報警了,肌肉男供出了周海喬。

  其中一個警察指著周海喬,“又是你?去年嫖了三次,我抓了你三次。”

  由于周海喬有前科,何婭被當成失足女也一起帶走調查了。

  沈楨蹲在樓梯口聽完全程,原來沒和何婭勾搭之前,周海喬還去嫖了。她究竟差在哪了,自己的丈夫寧可去花錢,對她都毫無欲望。

  沈楨站直了,仰頭問陳崇州,“我不如何婭?”

  陳崇州審視她許久,確定她沒醉,“她比你有女人味。”

  沈楨堵住他去路,逼他看仔細,“她比我豐滿?比我漂亮?”

  既然走不了,陳崇州干脆倚著墻,把玩一枚銀色打火機,整個人寒浸浸的,神色有點輕佻。

  她是挺有味道。

  那晚在酒吧,他注意到她了,曾經迷得他險些失控的那股勁兒,又卷土重來了。

  陳崇州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女人,野味,浪味,綠茶味,什么味兒都齊全。

  可媚味,純味,她最烈。

  他是極為淡漠的男人,淡漠的最容易栽在烈性的女人手里。

  沈楨沒這道行讓他栽跟頭,只有一個讓他狠狠栽了的,他受過那罪,所以練就了無心的玩法。

  但她臉蛋上的巴掌印,陳崇州難得大發慈悲,“沒你好。”

  沈楨用紙擤鼻子,黏糊糊的紙丟在他白色皮鞋旁,“何婭釣的海歸是你。”

  陳崇州輕抬腳,繞過垃圾,“企圖心太重,挺惹人厭惡。”

  “那你上鉤了嗎。”

  不用他言語,沈楨也明白。

  陳崇州肯親臨現場捉何婭,就為戳穿她的丑態,讓她以后沒臉糾纏了。

  有錢有來頭的男人眼里,女人大致分為三類:養著玩的,娶進門的,碰不得的。

  像何婭的檔次,純屬是類,無所謂干不干凈,帶到場子應酬,有肉有料有酒量,就行了。

  虧了周海喬拿她當女神,在陳崇州這兒,她無非一消遣的鐘點工。

  不過沈楨挺佩服何婭,一邊吊著周海喬,一邊千方百計拿下陳崇州,意識到他不上手,再逼周海喬離婚,好歹攥住一個。

  沈楨問他,“你們相好有幾年了吧。”

  陳崇州收起打火機,“我不碰二手。”

  沈楨一噎,這話聽了怪別扭。

  陳崇州忽然靠過去,手臂虛虛實實圈住她腰,這動作驚得沈楨一哆嗦,從頭到腳都清醒了。

  下一秒他在耳邊吐著熱氣,“你不一樣,你是原裝。”

  陳崇州碰的時候,不清楚原裝還是二手,他照樣碰了。

  所以男人一旦欲望上頭,八手的也吃,過后為了臉面,再不認賬。

  電梯這時停在這一層,沈楨先進去,她等了一會兒,見他沒進來,按了1樓。

  陳崇州其實也要離開,只是故意錯過這一趟。

  他這人,并不排斥和有感覺的女人重溫舊夢,可沈楨的表現太嫩,還不識逗,他一向厭倦了便斷個一干二凈。

  太熱情或太無趣的女人,陳崇州都不喜歡,對沈楨那點心癢和回味,到今天算是徹底熄滅。

第6章 補償

  報警的女人提出要10萬塊精神賠償,跟周海喬和解。

  喬麗說,那女人就是玩仙人跳,結果正主兒沒來,另宰冤大頭。

  沈楨轉完賬,雙方簽了和解書,女人戴上墨鏡,“你老公對你挺狠的,不離婚留著過年啊?”

  沈楨沒吭聲,走到民警面前,“同志,我能問問原主是誰嗎?”

  民警翻了翻筆錄,“女方說姓陳。”

  猜到是他了。

  那天沈楨打開門,瞧見陳崇州手上有房卡,可他在抽煙,分明不太想去。

  至于和她,十有八九臨時起意,到嘴邊的葷腥自然選擇嘗嘗。

  下午周海喬從派出所放出來,沈楨主動要求離婚,分一半財產。

  這個條件讓他惱火了,“張口就要錢,別忘了你媽有心臟病,她知道你在外面偷男人,會不會氣死?”

  沈楨臉一白,咬牙撲上去,“是你故意設計我的!”

  周海喬不耐煩推開她,“離婚行,那輛車歸你,其他沒有!”

  明明是他被捉奸在床,他還挺橫的,那種完全沒商量的氣勢,沈楨覺得不對勁。

  她深入調查后發現所有的存款理財包括這套自己出首付購買的婚房,周海喬瞞著她轉到他父母名下了。

  渠道有正當的,也有不正當的,但周海喬做事謹慎,沒留一絲證據,目前夫妻共同財產只剩一輛奧迪A8,二手價不超過35萬。

  沈楨這會兒才幡然醒悟,自己讓這畜、生玩了。

  周海喬媽也是深藏不露的演技派,裝模作樣穩住沈楨,給兒子爭取充足的時間搞鬼。

  不過周海喬被女人訛了這事很快在公司傳遍,他因此降了職。他媽記仇在沈楨的頭上,到處散播她和同事幽會,鬧得全小區人盡皆知,沈楨媽一口氣沒提上來,突發心梗,在醫院搶救了大半宿,到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趕過去的途中,沈楨眼前浮現出陳崇州那張清冷寡淡的臉。

  ICU在二樓,男科在三樓,同一屋檐下碰面在所難免。

  只是沒料到天就碰上了。

  沈楨在導診臺對面的水房打完熱水,一眼看到陳崇州。

  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剛到,沒來得及換工作服,穿著一條灰色西褲,一件淺藍的真絲襯衫,陳崇州個子高,身型也挺,一股干凈成熟的味兒。

  有濃顏系美女,他屬于濃顏系的氣質,倒不是多帥,主要是味兒濃郁。

  一名接班護士喊住他,“陳主任,急診有一臺手術,車禍導致器官嚴重破裂。”

  他接過診斷報告,“先麻醉,我馬上到。”

  沈楨在角落猶豫了一下,小聲打招呼,“陳教授。”

  陳崇州轉過身,頓住。

  他記性好,這是半月內第四次偶遇了,每次遇到都不一樣。

  談不上精心打扮,又恰到好處凸顯了她的韻味特點。

  今天是藍色牛仔裙,清新溫婉得很,黑眼圈有點憔悴,可長在她一張又純又欲的臉上,卻顯得楚楚動人。

  冷不丁一瞥,和他的色系還挺搭。

  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陳崇州見識過成百上千,他以為沈楨不是那類心機深重的女人,原來是以退為進,吊著男人胃口。

  本來對她沒好感,當下更反感。

  他皺了下眉,沒回應,徑直走過。

  沈楨倒是無所謂,出于禮貌而已,不過她有感覺,陳崇州的這份冷漠比之前更甚。

  科室會議的間隙,陳崇州和廖坤在衛生間并排站著,廖坤提起沈楨在ICU門外的椅子上守了一夜,哭得挺可憐。

  起初陳崇州很沉默,忽然問了一句,“什么病。”

  “心肌梗死,差點沒挺住。”

  陳崇州系上褲鏈,出去沒半分鐘又返回,“顧院長還接診嗎?”

  廖坤噓得正過癮,“院長是省里的心血管專家,輕易不出山了。”

  他本來沒當回事,直到第二天得知一個消息,顧院長親自給ICU的病人操刀手術。

  陳崇州的性子,醫院上上下下誰不了解,絕對鐵石心腸,八竿子打不著的病人他竟然會多管閑事。

  廖坤在門診樓的天臺堵住他,“不會真是你前女友吧,叫倪影?我記得她也結婚了,還給你發請柬了。”

  陳崇州吹著風,整個人平淡無波,“沒收請柬。”

  “她結婚多久了。”

  “一年。”

  廖坤樂了,“夠巧的,真不是她?”

  陳崇州撣了撣煙灰,“不是。”

  “結婚時倪影懷孕了吧,生了嗎?你們沒再聯系?”

  這次,他沒出聲,廖坤也不好繼續問。

  平靜過了頭,都有粉飾太平的嫌疑,而倪影真正是陳崇州不可觸碰的死穴。

  沈楨一向討厭欠人情,尤其欠陳崇州,追根究底和睡過有關。

  把自己從女孩蛻變成女人的男人,帶點別扭的情緒很正常。

  陳崇州口碑好,常有病人慕名而來,輪到他出診,別說吃飯了,忙到沒空喝水。

  沈楨想,自己給得起還不算太雞肋的,也就燒一頓飯了。

  她中午在診室沒見到陳崇州,又跑去廖坤的診室打探下落,他查詢了日程表,“陳教授在做手術。”

  沈楨笑了笑,“那我等他。”

  廖坤打量她拎著的食盒,“送飯?”

  耐人尋味的眼神,好像多么見不得人。

  沈楨點頭,廖坤嘖了聲,其實他想說陳崇州過于理智薄情,從不惹女人的麻煩,更何況一個已婚女人。

  沈楨也意識到不妥,立馬解釋,“我是感謝他的醫者仁心。”

  “一百多個吧。”廖坤掏出眼鏡布擦鏡片。

  沈楨沒理解,“什么一百多個?”

  “你是百多個打著感謝的幌子接近他的女人。”廖坤朝隔壁使眼色,“住院部7樓一位男病患的女兒,追他半個月了。在她前面的女人堅持最久的追了陳教授兩年,她們的方式可比你直白多了。”

  “我不是…”

  她真沒追,可這話在別人聽來,著實不可信。

  沈楨深吸氣,“算了,當我沒送。”

  她剛要下樓,經過陳崇州的診室,發現他回來了,正在窗下脫手術服。

  一個年輕靚麗的女孩站在他身后,捧著飯盒,“崇州老師,我親手包的餃子。”

  崇州,老師。

  五分親昵,五分客氣。比官方蓋章的“陳教授”特殊一些,而特殊,是男女曖昧的開始。

  傻白甜也有高手。

  陳崇州解著紐扣,聞了味道,“不錯。”

  “你喜歡嗎?”女孩紅著臉,笑容天真爛漫,“我天天包給你吃。”

  “會膩。”

  女孩不死心,“那我給你做別的。”

  陳崇州略俯身,一開口,氣息拂過女孩,性感的低音炮,“還會別的嗎?”

  “會。”女孩淪陷得五迷三道,“我愿意為你學。”

  陳崇州笑了一聲,換了話題,“你父親可以出院了。”

  “他還想再療養一陣。”女孩踮腳挨近,幾乎要吻上他,“崇州老師,我爸說你當醫生屈才了,應該升副院長,他能替你引薦。”

  小姑娘的段位確實高,懂得用名利吸引男人,可這招對周海喬那樣的鳳凰男奏效,對陳崇州沒用,因為不缺。

  果然他沒興趣,反而不聲不響看了一眼門口,目光相撞,沈楨只好硬著頭皮進去,“陳教授。”

  陳崇州語氣冷淡,“你有事。”

  “我..來復查。”

  “查什么。”

  沈楨知道他刁難自己,卻不知他哪來的不滿,“查病。”

  “不孕?”

  沈楨撩眼皮,緊接著垂下,“嗯。”

  陳崇州一指門上的牌子,“這里男科,你走錯診室了。”

  女孩在一旁直勾勾盯著她,那表情,像極了正牌女友捍衛主權,驅逐情敵。

  臊眉耷眼,討了個沒臉。

  沈楨又窩火又沒轍。

  “你先回去。”陳崇州對女孩態度還算溫柔,起碼沈楨頭回見他這么好脾氣。

  女孩不太情愿,“那你下班能送我回家嗎?”

  他沒拒絕也沒答應,“看安排。”

  女孩離開后,沈楨把飯盒遞給他,“我找你。”

  陳崇州視線掃過,沒接。

  “我燒了菜,值班護士說你是北方人,口味——”

  “你在我身上挺舍得下功夫。”他像是看透了沈楨的心思,“什么口味都打聽清楚了。”

  沈楨愣在那,好半晌才找回思維,“顧院長…”

  “我幫你,僅僅作為一種補償,但你不明白界限和分寸,就沒意思了。”

  透明飯盒里面是燒茄條還有黃燜牛肉,色澤鮮亮,看得出她手藝還行,而且用心了。

  “打動男人的心,先拴住男人的胃,這樣的手段很俗。”陳崇州站起來,顯然不領情,“拿走。”

第7章 朱砂痣

  男人一旦絕情,真是不留顏面。

  不過陳崇州對她也從未有情,一直都淡漠得很。

  沈楨收拾好飯盒,沒走幾步,心里實在委屈,又站住,“我只談過一次戀愛,有過一個男人,我不懂男女之間的深淺,或許感激的方式不恰當,但我對你沒有企圖,更不會不要臉糾纏你。”

  她自認表達清楚了,可陳崇州只回味那句:有過一個男人。

  她仿佛在暗示,借此捆綁他,拉個長期后臺。

  蛇打七寸,這招挺精彩的。

  抱怨得不顯山不露水,還惹人憐惜,他突然對沈楨又產生那么點興趣了。

  這女人很會。

  陳崇州走過去,和她的距離縮短到半米,穩穩停下,“一個男人,你丈夫還是我。”

  沈楨下意識偏頭,陳崇州英挺的鼻梁骨和沾著熱氣的唇近在咫尺。

  都說男人嘴唇薄,代表天生薄情。

  扯什么臊,男人、渣不渣和長相無關,還不是兒女情長里滾了一遭,受了大罪,開始長記性了。

  陳崇州的唇形不薄不厚,沒有煙熏后的青紫色,像他這個人,淡,硬朗,利落。

  那天她沒出血,陳崇州在這方面像是個老手,他應該有感覺,裝傻而已。

  他胸膛挨著沈楨的肩膀,“我可不是上個床能套住的男人,如果你只會最膚淺的招數,少在我面前現眼。”

  拿下他,以她的道行還淺點。

  別說女人沒這份毅力在一棵樹上吊死,即使有,也不是沈楨這樣的,她缺少死纏爛打的精神。

  陳崇州討厭無腦的纏,可男人多少都期待那種纏得特別有戰術、擅長對癥下藥的高手女人。

  沈楨媽轉到普通病房后找過陳崇州兩回,奈何他手術多,始終沒露面,這天沈楨買了飯回去,剛到病房,就看見陳崇州在里面。

  他手中捏著一張住院牌:李惠芝,心血管1床,主治顧淵博院長。

  沈楨媽躺在床上,“陳主任,我聽顧院長說是您請他出山的。”

  陳崇州一邊側身聽護士匯報病情,一邊好脾氣回答,“我和您女兒認識。”

  “你們是朋友?沒聽她提過。”

  陳崇州停頓了一下,吐出倆字,“不算。”

  沈楨生怕引發誤會,趕緊推門進去,“陳教授忙,您耽誤他時間干什么。”

  旁邊的護士告訴她,陳主任是代替顧院長來復查。

  沈楨噎住了,眼見陳崇州嫻熟擺弄著聽診器,沒忍住多嘴,“你會查嗎。”

  男科管下面,外科管上面,專業差了十萬八千里。

  陳崇州沒理她,耐心檢查了一會兒,“沒什么問題。”

  他一轉身,“月經不調,體寒陰虛。”

  沈楨這才發現他是和自己說話。

  還真準,她每個月都延遲,可他怎么知道的。

  “陳教授會看相?”

  “你面色發虛。”陳崇州身體前傾,壓低聲,“是心虛。”

  沈楨瞥了他一眼,扭頭去盛粥。

  李惠芝吃飯時忽然記起一件事,“你包里的藥掉在地上,我撿著了,你和海喬不是準備離婚嗎?”

  沈楨先是一愣,緊接著明白了。

  是那盒避孕藥,她吃了一粒隨手塞包里,后來忘扔了。

  見不得人的事,沈楨不想節外生枝,扯了個慌,“是喬麗買的,擱在我這兒了。”

  李惠芝不好糊弄,“她不是沒對象嗎?”

  “最近新談了一個。”

  “小楨,你可別走錯路,現在和你膩乎到一起的不是正經男人,你還沒辦手續。”

  陳崇州摘下聽診器,整個人無波無瀾。

  沈楨只想揭過這話題,“我有分寸。”

  李惠芝愁眉苦臉,“離了婚,以后再嫁千萬要擦亮眼。”她看向陳崇州,滿眼的喜愛,“能遇到像陳主任一樣認真負責的男人就好了…”

  “媽!”沈楨余光瞟他,表情不自在。

  陳崇州淡淡一笑,沒開口。

  只要萌生了念頭,往往剎不住車,李惠芝坐起來,“陳主任結婚了嗎?”

  “他都有孩子了!”沈楨拔高音量,“您問這些我多難堪啊。”

  萬一陳崇州當成是她授意的,她這臉皮沒法要了。

  “我隨口問問,又不是給你撮合。”不過李惠芝嚇了一跳,“有孩子了啊。”

  陳崇州眼神不緩不慢掠過沈楨,“我未婚,有心儀的人了。”

  李惠芝不無惋惜,“也難怪,陳主任這么儀表堂堂。”

  沈楨待不下去了,她到樓下的食堂逛了一圈,那個在辦公室喊“崇州老師”的小姑娘正好買包子,還特意在飯盒里拼出愛心的圖案,一回頭和沈楨撞個面對面。

  女孩又急又怕,擔心被她捅破,“你不許亂講!不然我跟你沒完。”

  沈楨有些一言難盡,“你送他食堂里炒的飯菜,他吃不出來?”

  “他從來不吃,而且我廚藝很差…”女孩反應過來,朝她瞪眼,“多管閑事!”

  沈楨有心提醒她,玩套路釣陳崇州是死路一條,索性不多話了。

  她調頭要走,女孩卻沒打算放過她,“你有老公了還追男人?”

  沈楨冤枉又好笑,“我對他沒想法。”

  “那你為什么周三中午給他送飯。”

  “我欠他人情。”

  女孩咄咄逼人,“什么情?”

  搞得跟正室拷問小三似的,沈楨沒心情配合她,“你去問陳崇州。”

  廖坤這時端著一個空了的餐盤路過,和女孩打招呼,“陳主任今天下午不接診,你去辦公室堵他。”

  女孩抱著飯盒,惡狠狠警告沈楨,“我下次找你算賬。”

  等她走了,廖坤問沈楨,“你得罪她了?”

  還用得罪嗎,但凡女人墜入情網,是母的一律視為情敵,母貓都不行。

  沈楨撕開剛買的雪糕包裝,“原來陳主任下午沒班,怪不得被分配去心血管病房兼職了。”

  廖坤推開食堂后門,外面正對著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他背靠墻,“是陳教授主動提出接替顧院長,男科掛他號的都排到下周末了,他可一點不清閑。”

  這一句,把沈楨說懵了。

  陳崇州竟然是主動去,沈楨以為他對自己避之不及。

  她思來想去,他肯定有愧,畢竟他態度太惡劣了。

  事后彌補,還算個男人。

  沈楨吃完雪糕,擦嘴感慨,“如今的小姑娘真有心計。”

  廖坤咬著煙,“你多大啊。”

  “二十四。”

  他哂了一聲,“你也不老。”

  沈楨純屬好奇,“聽說陳教授有心儀的人,本院的護士?”

  廖坤斜目睥睨她,“你聽誰說的。”

  “道聽途說。”

  他笑得深意十足,“你挺關注他啊,他這款形象的女人緣是不錯。”

  沈楨尷尬擺手,“沒有,誤打誤撞聽來的。”

  廖坤語出驚人,“陳教授曾經也為愛癡狂過,他的朱砂痣叫倪影,演話劇的,像90年代的香港大美人那么靚,和他同歲。”

  港風美人,陳崇州嗜好這口。

  廖坤說倪影的初戀是導演,談了半年,第二任男友是一名攝像師,獲得過的大獎,現任老公是奉子成婚,據說年紀能當她爸爸了。

  沈楨覺得那女人的眼界不是一般的高,憑陳崇州的條件,不說拔尖兒,也妥妥地優質男,正常來講只有他挑剔女人,沒有他出局的份兒。

  沈楨問,“她喜歡有才華的?”

  “陳教授也有。”

  那只剩一個原因了,“她喜歡年紀老,有安全感的男人?”

  廖坤被逗笑,“哪有女人真喜歡老男人啊,滿臉褶子沒頭發。”

  沈楨想不通,“那她圖什么?”

  廖坤故作高深噴了個煙圈,“有一種女人本性就壞,壞得讓人上頭,那些外表矜持,骨子里壞得夠味的女人,男人抗拒不了,和她們談戀愛很刺激。”

  話是如此,沈楨一想起何婭,到底不平衡。

  她就壞,可周海喬眼巴巴當寶貝兒哄著。

  廖坤繼續說,“倪影與攝影師分手后,和陳教授短暫相好過,拿了他幾百萬,開酒吧,開美容院,沒多久又跟了一個資產百億的大富豪,這回結婚了,把陳教授徹底折騰傷了,消沉了好一陣。”

  感情中越是冷血灑脫,變成這副模樣之前,一定經歷過刻骨銘心的磋磨。

  尤其男人,動了情又活生生被扼殺,從此在“渣壞陰毒”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

  這就是惡性循環。

  沈楨想象不出冷淡禁欲系的陳崇州為一個女人半死不活,究竟是什么模樣。

  “還有啊…”廖坤說一半,戛然而止。

  沈楨順著他的目光看身后,陳崇州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那,穿著嶄新的白大褂。

  沈楨腦海閃過兩個詞:衣冠楚楚,英姿勃發。

  他這樣的男人,有毒。

  不藏著掖著,反而亮明他的毒,誰陷進去了就清醒不了。

  沈楨移開視線,廖坤迎上他,“追你的迷妹在食堂找她麻煩,我親自解圍的。別說,她蠻有意思,她老公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陳崇州看著他,“你嘴真碎。”

  廖坤拍他后背,使了個眼色,“后面我沒說。”

  他撤了沈楨也要跟上,和陳崇州擦肩而過的一刻,聽到他說,“你還挺多情,廣泛撒網重點捕捉。”

  沈楨駐足,正正經經向他解釋,“陳教授,我不著急找下家,我現任還解決不了。”

  陳崇州摸出煙盒,唇間含住一根,“廖主任的眼光高,他前任是法醫,前前任是國標舞老師,你不對他胃口。”

  沈楨反問,“比你還高?”

  他瞇眼望遠處冒著白煙的煙囪,“差不多。審美品味不同,但都看不上你這種清湯寡水,別白費精力。”

  清湯寡水…

  沈楨懷疑自己聽岔了。

  她是黃金腰臀比,水滴胸型,腿不長,勝在細直,怎么也和清湯寡水不沾邊。

  她脫口而出,“你近視?”

  陳崇州心下了然,倚著門框審視了她兩三分鐘,抬手掐滅煙,“平時見得太多,沒感覺哪兒好。”

  沈楨確實不如何婭那款風、騷,可她這點傲人的本錢,也真不至于爛大街。

  陳崇州既然看膩了,可見他的身份絕不單單是一個醫院的科室主任,沒大把的財力和地位支撐,根本進不去美女成群的地方開開眼。

  “明天辦出院。”

  他撂下這句,先離開了。

  傍晚沈楨在停車場又碰上了陳崇州,他在副駕駛,駕駛位坐著一個女人,不是為難沈楨那女孩,這是熟女,齊耳卷發,雖然平胸,很高級感。

  她匍匐在陳崇州腿上,看不清說什么,一臉試探。

  陳崇州倒是平靜,還抽空發微信,心思沒全在這。

  女人好像問他,“去我家嗎?”

  他聲音低沉,“你家有什么。”

  “我啊。”女人胳膊輕輕摟著他腰,“和新買的睡衣。”

  陳崇州發完微信,終于騰出空,“不穿好看。”

  這算是接受邀請,女人正欣喜,他拿開了女人的手,“晚上有安排了。”

  女人大失所望,“明晚呢。”

  陳崇州說,“再定。”

  男人模棱兩可,基本是沒答應。

  女人路子挺野的,想勾起陳崇州的沖動,直接湊到他懷里,沈楨按響了喇叭,有意提示他們隔墻有眼。

  陳崇州側過身,女人隨著也坐直,兩輛同時倒車,在空地的中央車頭頂了車尾。

  女人本就不滿被打擾,降下車窗更沒好氣,“你會開車嗎?”她十分輕蔑梭巡著車標,沈楨開的是迷你寶馬。

  比陳崇州那輛高檔捷豹,是不太入眼。

  “我鳴笛了。”

  女人不屑,“都快報廢了,誰聽得清啊。”

  沈楨重新發動,“你身邊的陳教授,別浪費資源,讓他替你掛耳鼻喉科,專治耳聾。”

  她從右側繞過捷豹,兩車交錯,陳崇州朝窗外看了她一眼。

  沈楨是好心,落在他眼中成了吃醋,吃得毫無道理。

  陳崇州松了松領口,這女人還是碰不得。

  沈楨開出醫院,就將這段插曲拋在腦后,她當務之急是找周海喬談判。

  自從兩人鬧僵分居,周海喬把他媽接進婚房了,沈楨回到家,她的行李都堆在陽臺上,落了一層灰,而主臥是周海喬媽在住。

  沈楨壓著火,說明來意,周海喬盯著她冷笑,“你有證據嗎。”

  “你在婚內變更夫妻財產,沒征求我的同意。”

  他完全不把沈楨放在眼里,“我收入高,房貸是我還,和你有什么關系?離婚協議我擬好了,車歸你,其余財產你一毛錢也分不到,離就離,不離咱倆耗著。”

第8章 我想追你

  面對這副原形畢露的嘴臉,沈楨涌起一陣惡寒,“周海喬,當初我非要嫁給你,我爸說你不可靠,我還不相信。他火化當天,你借口在外地出差,作為女婿甚至沒送他一程,你在哪?被抓嫖在派出所拘-留還是在何婭的床上?這幾年我生活在你巨大的謊言里,現在過不下去了,我以為你會講良心,沒想到你連我的錢都吞,你吃軟飯上癮了?”

  吃軟飯三個字戳中了周海喬的痛點,他用力掀翻桌子,叫囂著讓沈楨滾。

  周海喬媽堵著書房門陰陽怪氣,“那是海喬賺的錢,你在外面不老實,還敢分我兒子的血汗錢?”

  她顛倒黑白的德性氣得沈楨直抖,“你差點害死我媽,還毀我名聲,你不問你兒子背著我干了多少丑事!”

  周海喬媽反咬一口,“海喬心里憋屈,他找女人發泄,有什么錯?”她沖進陽臺,將沈楨的衣服全部丟出門外,“這套房你沒資格要!”

  時至今日沈楨才看清了他們的骯臟面目,“是周海喬騙婚!你們合起伙算計我!”

  周海喬媽不占理,可她演技過硬。

  脫了鞋,搓亂了頭發,往小區花園一躺,撒潑打滾,哭天搶地。

  在她的討伐中,沈楨成了十惡不赦的壞女人,圍觀的鄰居也開始幫腔責罵沈楨不要臉。

  沈楨費了好大勁兒才逃出去,后腦勺不知被誰砍了雞蛋,狼狽得要命。

  她沒敢回醫院,而是去了喬麗家,立在樓道里,像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喬麗當場傻了,“你被家暴了?”

  沈楨沒出聲。

  這一對兒,注定不會有好結局,早在喬麗的意料之中。

  周海喬一直當沈楨是盤青菜,實際上不愛吃,當他愛吃的“麻辣何婭”出現了,自然不跟沈楨湊合過了。

  喬麗遞給她毛巾,“有辦法奪回財產嗎?”

  沈楨搖頭,捂著臉低迷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聽過陳崇州嗎,市人民醫院的。”

  “傳說中的一剪沒?”

  沈楨沒懂,“什么沒。”

  喬麗眉飛色舞比劃,“多嚴重的病,他一操手術刀,重振雄風,沒病了。外省還有專程到本市找他開刀的。”

  沈楨不關心這個,“他不像普通人。”

  “何止不普通!”喬麗瞪大眼,“他有背景。”

  周海喬真是把沈楨惹毛了,凈身出戶這招做得太絕。

  奈何這些年他積攢的人脈很硬,對峙起來她沒半分勝算,只請律師這一項就被碾壓。

  勢力壓他一頭的,在沈楨可選的范圍內,就是陳崇州了。

  她琢磨清楚了,約周海喬第二天中午民政局碰面。

  沈楨拖到下午才到,大熱天晾了周海喬倆小時,他等得不耐煩,“來這么晚。”

  “先辦手續吧。”

  他半信半疑,“你不爭財產了?”

  沈楨冷笑,“我爭得過嗎?你既然敢獨吞,證明擦干凈屁股了。”

  領完離婚證,周海喬迫不及待發了朋友圈——單身快樂,來者不拒。

  沈楨意外發現他解鎖手機時,密碼居然不是何婭的生日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什么時候娶何婭進門?”

  “你煩不煩!”周海喬沒好氣。

  沈楨明白了,他又被甩了。

  他點了根煙,“你媽好點沒。”

  沈楨強忍踢他的沖動,“出院了,命大。”

  周海喬不吭聲。

  隔了幾分鐘,沈楨問,“你復職了嗎。”

  “當然。”他神色頗為得意,“項目離不開我。”

  從民政局出來,周海喬開車回公司,沈楨接到曹睿的電話,他很詫異,“你們離完了?”

  沈楨前幾天在微信向曹睿咨詢追回財產的事,他未婚妻是律師,他還回復了。

  她如實說,“都歸他了。”

  曹睿也看不慣,“海喬這事,辦得不地道。”

  沈楨道了謝,“何婭呢?”

  “當秘書不到一星期,釣上海喬的上司了。”

  原來上演了一出海王把舔狗當跳板的大戲。

  何婭,副總的地位。

  如果用周海喬最在乎的東西再狠狠擺他一道,情場職場雙失意,他肯定一蹶不振。

  周末,陳崇州全天坐診。

  沈楨出電梯直奔專家1室,實習醫生在走廊收掛號條,看見了她,返回小聲提醒陳崇州,“陳主任,您的病人。”

  陳崇州正寫醫囑,望了門口一眼,皺起眉頭,“排隊。”

  這話說給沈楨聽的,她沒動,連名帶姓喊他,“陳崇州。”

  桌后的男人剛低下頭,又抬起。

  她臉色微微蒼白,楚楚可憐的,四目相對,陳崇州沉默片刻,放下筆,“過來。”

  沈楨跟著他走進斜對面的辦公室,他反鎖門,坐在沙發上。

  憋了半晌,她嘶啞開口,“你打得贏周海喬嗎。”

  陳崇州一臉淡薄,“哪種打。”

  “打架。”

  他握拳支著下頜,一派漫不經心,“沒試過。”

  沈楨頭腦一熱,“那打官司呢?”

  “找律師。”

  心底強烈的不甘和憤恨,刺激得沈楨牙齒咯咯響,“財產都在他那,我要不回了。”

  “你還挺愛他。”陳崇州這句透著點譏諷,“你想要報復。”

  沈楨一張嘴,帶出濃濃的哭腔,陳崇州看著她恰到好處的落淚,女人哭得美,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是心機,也是武器。

  真哭假哭,男人其實不看重。

  她要是哭得百般動人,陳崇州說不定就心軟了,然而事實,她哭相真不怎樣。

  “你什么想法。”

  “我想求你幫……”

  “為什么幫你。”陳崇州疏離至極,“我沒立場。”

  他的確沒必要蹚這趟渾水,為不相干的人傷腦筋。

  可沈楨不死心,“陳教授,你有女朋友嗎?”

  陳崇州解開工作服,露出里面灰藍相間的條紋襯衣,“和你無關。”

  他有些煩躁,又有一種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說她蠢,若即若離的火候拿捏得非常好,若說聰明,她又時不時把他好不容易滋生的興趣搞砸。

  不過陳崇州覺得,除了高手級別,在一般女人中,沈楨的伎倆也算厲害。

  無心,無辜,無意,“三無”的手段。

  有固定套路的女人,男人能駕馭,像沈楨毫無章法出牌,陳崇州拿不準。

  他一字一頓,“你記住,從顧院長治療你母親那天,我們就兩清了。”

  沈楨心下一驚,仰起頭,他臉上沒多少情緒,但語氣很沉,撇清的意味不言而喻。

  陳崇州疏遠到這份上,她屬實沒臉待了。

  沈楨也確實想灑脫些,可她很清楚不把握住這一刻,更沒機會了。

  她鼓足勇氣,“陳教授,我想追你。”

  陳崇州隨意翻開一本書,“你憑什么追。”

  “我會做飯,我對感情一心一意,我還會——”

  “我沒看上你。”陳崇州打斷她。

  沈楨這下愣了,脫口而出,“我哪不好?”

  “都不好。”

  “可昨晚那個女人…”

  陳崇州不耐煩了,“你沒她好。”

  她手心全是汗,“她哪好我可以學。”

  他終于施舍了一個眼神,沈楨說,“你答應當我男朋友之后,我可以學。”

  陳崇州手指撥弄著桌上的,“你算盤打得不錯,沈楨。”

  陳崇州也叫了全名,這一叫,她心涼半截。

  “你給我的感受沒有多回味,更算不上難忘,和你談戀愛,我沒多大興致。”

  調侃,打趣,沈楨都扛得住,如此直白的點評,拒絕得狠了點。

  她拉不下臉,哽咽著道歉,“打擾你了,陳教授。”

  陳崇州注視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向來不憐香惜玉,更不念舊情。沈楨賭錯了,她在他這里得不到任何,充其量氣氛到位了,再逗逗她。

  談戀愛。

  異想天開得很。

  沈楨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平靜下來后,她回憶陳崇州對自己的態度,比之前那種冷漠強了些許。

  雖然依舊避嫌,起碼對話多了。

  他興許就這脾氣,被大把投懷送抱的女人慣壞了,越接觸越冷,可真有不怕冷的女人黏上他,只要他不討厭,照樣有轉圜的余地。

  陳崇州真想斷個徹底,不應該是這樣。

  沈楨打定主意,去收買了同科室的廖坤。

  他也十分配合,將陳崇州的行蹤出賣個干脆,并且告訴她,心態要調整好,陳教授是一根相當難啃的骨頭,他對所有追自己的女人都不上心,心情好時和顏悅色,厭了說忘就忘。

  多情又無情,這激烈的矛盾感充滿反差美。

  沈楨問他,陳教授喜歡什么樣的風格。

  廖坤不假思索,“倪影那風格。”

  港風美人。

  走這風格太鋌而走險了,萬一沒走好,倒是弄巧成拙。男人有時跟自己較勁,又懷念,又痛恨,又意難平。趕上他懷念了,乘一把東風,趕上他恨了,一竿子打死。

  而且沈楨有傲骨,哪怕談一天就分手,她也絕不縮在另一個女人的軀殼里。

  “倪影之外呢。”

  “沒了。”

  陳崇州還是極端的固執。

  廖坤送走沈楨,給陳崇州發了短信:她也迷上你了。

  很快,陳崇州回復了一條:誰。

  ——那女人。

  這是沈楨的代號。

  這條陳崇州沒再回。

  廖坤莫名產生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邪惡心理,他有預感,這兩個人大概率有下文。

  晚上九點,沈楨進入新世紀酒吧。

  她先去了卡座,烏泱泱的人頭,燈又刺眼,她沒看清誰是誰。

  霓虹閃爍,在無數晃動的影子里,陳崇州瞄準了一個異類。

  沈楨還在到處找他,殊不知已經落在他眼里。

  這地方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張揚,唯獨她是一股清流。

  從頭發絲到垂感十足的裙擺皆是純情,眉梢眼角沒有虛偽的媚態,沒有一看就倒胃口的放浪形骸,整個人只有乖巧和嗲味兒。

  陳崇州沒由來笑了一聲。

  左邊的鄭野正好瞧見他這一笑,“你醉了?”

  他挪開酒杯,“這才哪到哪。”

  “也是。”

  陳崇州酒量很不一般,他想醉,一杯下肚就倒,不想醉,全喝趴下了,他撣撣衣襟,一雙眼沒半點醉意。

  在鄭野他們的圈子里,陳崇州最能喝,有一個電器集團的公子很不服氣,揚言在酒局上給他個下馬威。

  陳崇州欣然赴宴,紅白摻著喝,像喝水似的面不改色,這一戰成名就傳開了,以致于大家都不太帶他玩。他也不愛玩,和倪影搞對象時,就樂意守著她,極少夜不歸宿,可那位一心撈他的錢,陳崇州還故意帶過女人回家,留下罪證惹倪影吃醋,男人一旦愛得上頭了,再精明也干傻事。

  鄭野發現陳崇州有點心不在焉,他朝那邊一掃,掃到了化淡妝的沈楨。

  她扎了一個低馬尾,方形的琥珀發夾,居家感的樣子很溫柔,黑色的掛脖連衣裙,套了一件純白蕾絲罩衫。

  看得出,她特意打扮了,顏色搭配很合體,只是在人堆里明顯放不開,適當遮了遮肉。

  看似保守的一遮,顯得那么清新脫俗,另類的顯眼。

  就像油膩的大魚大肉擺了一桌,一碟蔥花拌豆腐,在視覺上就勝出了。

  鄭野和陳崇州碰了下杯,“這年頭,她這種善良的女人少見。”

  “是嗎。”挺敷衍的。

  “她對前夫真沒說的,換成倪影,八百次都跑了。你這條件不也留不住倪大美女嗎。”

  “你有事嗎。”鄭野一提倪影,陳崇州瞬間翻臉。

  鄭野立馬賠笑,“口誤。”他瞟沈楨,“她離了。”

  陳崇州嗯了聲,“你消息挺靈通。”

  “都捉奸了,還能不離嗎?她前夫比你還渣。”鄭野感慨,“你什么打算。”

  陳崇州抿了抿唇上的酒漬,“沒打算。”

  “沒問你以后,問你今晚。”

  陳崇州淡淡瞥他。

  鄭野說,“一個寂寞的離異女人,需要什么你知道嗎?”

  他沒回應,鄭野也沒指望他回答,“溫暖的撫慰她千瘡百孔的心靈。”

  陳崇州懶散盯著遠處的舞池,“她想跟我談戀愛。”

  鄭野險些被嘴里的酒嗆著,“要正式名分那種男女朋友?”

  與此同時,找了一圈沒收獲的沈楨在吧臺附近側過身,也看到了陳崇州,冷不丁沒認出。

  見過他這么多次,這次散發的味道是完全不一樣的。

第9章 跟她沒可能

  陳崇州穿了一件紫紅色的緞面襯衫,衣領和袖口繡著銀白絲線的花紋,扣子潦草解開三顆,露出結實的胸膛。

  一半恣意風流,一半沉著冷靜。

  著實吸引不少女人的關注,他察覺了,神情涼薄得很,不笑,不多話,倘若視線在誰身上停留兩三秒,保準對方心猿意馬。

  這個男人,撩得窒息,何時何地都帶劇毒。分明一片紙醉金迷,卻絲毫不曾墮落其中。

  沈楨整理好儀容,走過去,“陳教授。”

  他一偏頭,像損她,又像真心的,“你還挺執著,不追到手不罷休是嗎。”

  感覺他不太高興,沈楨解釋,“我是陪朋友來。”

  陳崇州沒戳破,順著她,“哦,你朋友在哪。”

  沈楨沒想到他會接茬,一時無言以對。

  后面卡座此刻站起一個男人,“崇州,女人?”

  鄭野推搡他,“她是男的女的你看不出來啊。”

  男人也惱了,“我問是不是崇州的女人。”

  陳崇州喝了一口酒,“你感興趣你追。”

  無波無瀾的,隨手就轉出去。

  男人胳膊搭著陳崇州的肩膀,笑著問沈楨,“愛上我們陳主任了?”

  沈楨偷偷打量陳崇州,側臉平靜,微垂著眼,卡座的燈光時深時淺,覆在他眉骨,濃重的故事感。

  她移開視線,耳尖發紅,“有好感,我正追他。”

  好感和愛,不一個級別,貿然說愛,陳崇州會覺得輕浮。

  男人笑得更開,“有過幾任男朋友啊。”

  沈楨不好意思了,沒說話。

  陳崇州不咸不淡岔開話題,“再開一瓶洋的。”

  男人還要調侃,他語氣加重,“喝酒。”

  分不清是替她解圍,還是純粹不喜歡被牽連。

  這群人似乎挺敬著陳崇州的,立刻不鬧騰了。

  沈楨問,“我不該來嗎。”

  他冷冰冰的,“你認為呢。”

  到這步,她索性豁出臉皮了,“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

  陳崇州撂下酒杯,“為什么找你。”

  噎得沈楨啞口無言。

  鄭野他們打賭猜舞池里的女孩多大年紀,陳崇州沒參與,在邊兒上吸煙。

  沈楨發現他煙癮很大,一根接一根,廖坤給她的情報是,陳崇州一開始不抽煙不喝酒,挺有個醫生樣兒的,后來,倪影說抽煙的男人酷,話劇導演就用煙找靈感,陳崇州也抽了,再后來,倪影被投資商灌酒,吃點虧,陳崇州又練了酒量,誰刁難倪影,他擋酒,對方一杯他三杯,倪影很多話劇資源是陳崇州喝來的。

  同時認識他們的人,說倪影給陳崇州下蠱了,哪有女人把一個男人捏得這么死。

  沈楨也倒了半杯酒,只一聞,烈得流眼淚。

  陳崇州看了她一眼,支會鄭野,“待膩了,先撤。”

  “你不喝了?”

  “沒勁。”

  沈楨手忙腳亂握住他衣服,“你回醫院手術?”

  陳崇州側身避開,丟下倆字,“回家。”

  遭了冷落,他們瞧熱鬧似的看著她,沈楨心里不是滋味,硬著頭皮圓場,“我朋友馬上到。”

  她點了加冰的可樂,在附近吧臺找個座。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男人主動搭訕,“美女,自己?”

  沈楨余光一瞥,單眼皮挺帥氣,紅棕色的錫紙燙,韓星范兒。

  她點頭,沒開口。

  男人坐下,“伏特加,威士忌?我請你喝。”

  專挑度數高的,她皺眉,擺手,“我只喝可樂。”

  男人上下看她,“單身?”

  沈楨不愿聊,隨意望向別處。

  緊接著一抹黑影晃過她面前,她環顧了一圈,什么也沒有。

  男人笑了笑,“美女,回見。”

  這時,一只白凈寬大的手扣住了沈楨的杯口。

  陳崇州站在旁邊,眼神像刀子劃過男人面孔,后者瞬間被那股凌厲的氣場震懾住。

  “陳教授?”她錯愕起身,“你沒走嗎。”

  陳崇州理都沒理,逼問男人,“下了什么藥。”

  男人先是一怔,隨后怒了,“關你什么事?”

  “不關我事。”陳崇州倒也清醒,沒將自己歸在英雄救美那類,“管著玩。”

  男人罵罵咧咧,飛快朝大門走,陳崇州示意了保安什么,保安追上截住,從口袋內搜出一枚白色小瓶。

  沈楨聯想那抹黑影,全明白了,男人在她的飲料里動手腳了。

  事實上,他一接近沈楨,陳崇州就盯上他了,動作嫻熟,是個老手。

  他原本沒打算管,只是她沖自己來的,萬一出點事,終究過意不去。

  陳崇州鐵石心腸,但不是見死不救。

  倒是沈楨低落極了,這種精明穩重的男人,估計太單純或者太蠢的,都入不得他眼。

  其實她平時挺機靈,可偏偏越出糗越碰見他。

  她小聲說,“謝謝陳教授。”

  陳崇州沒接她的謝,輕描淡寫,“這地方少來。”

  十點多,鄭野也散場了,沈楨在大堂倚著水晶柱,陳崇州在公共池洗手。

  鄭野遞給沈楨一串車鑰匙,“送崇州一趟,他開不了車。”

  她目光定格在鑰匙上,沒動。

  鄭野激將她,“沈小姐,沒膽啊?”

  倒不是沒膽,沈楨不想進展太快,太快得手,男人不當回事,拖得越久,相互越了解,基礎打好了,才有后續的沉沒成本。

  “沈小姐,矜持這一套,在崇州這里,不靈。”

  沈楨呼出一口氣,剛要接,回過身的陳崇州攔下,“我找代駕了。”

  沈楨一頓,手僵在半空。

  鄭野嘖了聲,“有免費的司機,找什么代駕啊,大風吹來的錢?”

  陳崇州拉車門,不冷不熱回了一句,“不用。”

  鄭野瞄著沈楨,單薄瘦弱的小身板,霓虹一照,孤單又可憐。

  他心軟了,湊上前安慰,“習慣就好,以后經常碰壁。”

  沈楨強顏歡笑,“他對誰都這樣啊。”

  “差不多吧。”

  有例外。

  此時立在大堂的,全部心照不宣。

  晚上李惠芝煮了宵夜等她,沈楨沒食欲,隨便扒拉兩筷子,回屋躺下。

  追周海喬時候,沒有追陳崇州心累。

  李惠芝在外面敲門,“小楨,你姨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抽空去相親。”

  “不去。”

  “條件不錯,未婚,本地法院的。”

  沈楨徹底煩了,“不去呢!我有目標了。”

  “有目標了?”李惠芝擰門鎖,“你打開門,我進去,是那位陳教授嗎?我上次在病房看你們好像很熟。”

  沈楨熄了燈,沒出聲。

  第二天午休,陳崇州做完手術回辦公室,路過廖坤那張桌子,看見他吃的是黃燜牛肉,小炒筍尖。

  那賣相和餐盒…似曾相識。

  “食堂來新廚師了?”

  廖坤滿嘴紅油,“那女人送的,真賢惠啊。”

  陳崇州走出兩步,一聽那女人,又停住,“沈楨?”

  “她親口說負責我半年的午餐。”廖坤樂了,“你飯盒呢,弄點嘗嘗?”

  陳崇州脫下手術服,放進消毒柜里,“不餓。”

  “沒口福啊。”

  他換上白大褂,“那么好吃?”

  “比食堂強。”

  陳崇州翻開醫案研究病例,忍了片刻,他揉太陽穴,“你能不能不吧唧嘴。”

  廖坤扶了扶眼鏡框,“吵著你了?”他捧著飯盒去另一桌,繼續吧唧。

  陳崇州不勝其煩,拆了包煙,拿上打火機去樓梯間。

  有護士經過走廊,竊竊私語,“給廖主任送飯的女人,是他女朋友嗎?”

  “是病人家屬吧,她以前總是幫一個叫周海喬的取藥。”

  “啊,二婚啊?”

  陳崇州靠著墻,聽她們對話,煙還沒點燃,褲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一掃來顯,是生號,他摁掉,又響,來了條短信:陳教授,我媽讓我相親,我沒同意。

  他臉色凝固了一秒,回去把手機摔在廖坤的飯盒蓋上,“她怎么有我手機號。”

  廖坤信口胡謅,“找大師算的吧。”

  陳崇州坐在他對面,情緒認真,“廖坤,我告訴你,我跟她沒可能。”

  “你哪不滿意。”

  “都不滿意。”

  “因為離過婚?”

  “和那沒關系。”

  廖坤納悶了,“你對她,比對所有追你的女孩都冷淡。”

  陳崇州撕開一袋咖啡,去窗臺接熱水。

  他從來不是一個輕易許諾女人名分的男人,身邊的鶯鶯燕燕不在少數,除了倪影,沒誰拿下過“陳崇州女友”的名號。

  沈楨假如打著露水情緣的主意,他昨晚酒后興許順了她的意,可正兒八經談戀愛,這就胡扯了。

  何況她這頭撩騷自己,那頭卻給廖坤送飯。

  陳崇州對于她“廣泛撒網,重點培養下家”的想法,又堅定了一些。

  這女人,表里不一。

  長得清純,情史也干凈,胃口卻野得出奇。

  才脫離苦海結束上一段,就打通了任督二脈,朝女海王的深淵里滑了。

  休完長假的沈楨回到公司,接到項目總監的通知,安排她去外市替一所集團考察半個月,挖幾個金融業的人才。

  這工作往好聽了說,叫商場獵頭,可說白了,就是專業撬墻腳。A集團看中了B集團的精英,她熟記A集團的優勢之后,出馬誘惑對方從老東家跳槽。

  沈楨想,陳崇州去哪,她就去哪,沒機會制造機會,再加上收買了廖坤給自己放消息,只要時不時出現,見面三分情。

  當下關頭剛有起色,她不能離開。

  沈楨準備請辭,一抬眼,呂瑋腫了半邊臉,他本來就白,再添一層紅,尤為醒目。

  像拳頭揍的。

  她驚訝,“你挨打了?”

  隔壁間的同事說,“周海喬早晨一進門,從背后偷襲呂總監,呂總監來不及還手,他打完就跑了。”

  周海喬始終懷疑,她和呂瑋之間不正當。

  之前部門聚餐,沈楨的車壞了,呂瑋半夜送她回家,在樓下道別時被周海喬撞個正著,就那一次,死活洗不清了。

  最初覺得他是在乎才小心眼兒,直到何婭浮出水面,他哪是在乎,他是找茬。

  沈楨真要出軌,得知他“不行”了,她一百回都出了。

  如今勞燕分飛,他住著她的房,揮霍她的錢,還攪合她的事。

  沈楨抄起電話往外沖,呂瑋叫住,“沈楨!這點傷不要緊,別影響你們。”

  “我們離了。”

  呂瑋一愣,眼瞧著沈楨開門去天臺了。

  “你吃飽了撐的?”

  周海喬也憋著一股邪火,“怪不得你離得這么瀟灑,你找好下家了!你早就和呂瑋一起把我綠了對嗎?我他媽在你公司是個笑話吧?”

  “周海喬,你別在這顛倒黑白,你沒資格干預我跟誰!”

  他耿耿于懷,“你們好多久了,在我跟何婭前頭?你太會裝無辜了。”

  真王八蛋,當初自己是瞎了幾只眼迷他了。

  “你再敢來公司動手,你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周海喬連聲冷笑,“夠護著他的,看來年底前,你們要結婚生子了啊。”

  沈楨用力掛斷,氣得腦袋嗡嗡響。

  呂瑋推門,“沈楨?”

  她轉身,平復了一下,“呂總監,抱歉。”

  他摸了摸傷口,“不嚴重,你別難受。”

  從天臺出來,呂瑋跟在她身后,猶豫了一陣,“沈楨,你真離了?”

  “嗯。”她忽然停下,“我這段時間有私事,出差能延后嗎。”

  “延后不了。”呂瑋挺為難,“是老總讓你出差,這家集團搞節能芯片的,急需科技型人才,這回派出的全是骨干,去同類的幾家企業挖人。”

  沈楨沒再說什么,這一晾,晾半個月,怕是涼透了。

  呂瑋看出她不對勁,“有困難?”

  “沒困難。”

  下班時,同事宋黎告訴她,“呂總監也去,他自己找老總要求去的。”

  呂瑋的工作能力相當出色,他帶隊再正常不過了,沈楨隨口答,“那不是挺好的。”

  宋黎挑眉,“他圖什么啊,在總監辦吹空調不舒服嗎?”

  饒是沈楨再糊涂,也聽出問題了,“為我?”

  “全公司都知道他暗戀你,你真傻裝傻啊。”

  宋黎轉了下椅子,溜遠了。

  出差當天,沈楨在機場的休息室聽歌,幾名同事去買快餐,隔了大約四排,沈楨看到了陳崇州和廖坤。

  一手提著黑色公文包,一手拿登機牌,在VIP區域閑聊。

  仿佛也是出差。

第10章 心癢

  陳崇州也瞧見沈楨了,以及拎著麥當勞的呂瑋,倆人一派和諧,不過呂瑋背對他,陳崇州沒看清臉。

  輪廓倒不賴,中等個子,不胖不瘦,看耳朵上的支架,似乎戴眼鏡。

  沈楨推開呂瑋,“我有個朋友。”

  她直奔陳崇州,呂瑋也殷勤跟在身后。

  廖坤不嫌亂,越亂越興奮,“追出省了啊,這毅力。”

  沈楨打了招呼,廖坤故意當著陳崇州的面兒問,“這位是?”

  “呂瑋,他…”

  沒等介紹完,陳崇州側過身,“幾點登機。”

  廖坤明白了,他這是懶得搭話,“十點十三。”

  “先過去。”

  他徑直越過沈楨,走向登機口。

  呂瑋掛不住臉了,“你朋友什么態度啊。”

  沈楨更難堪,早知陳崇州高冷的性子,她就不該過來找不自在。

  “有道行啊。”廖坤跟上,扭頭豎大拇指,“刺激他,對嗎?”

  刺激得了嗎。

  陳崇州這人,軟硬不吃,刀槍不入,純粹一鐵打的兵馬俑。

  沈楨原本和同事在經濟艙,呂瑋是領導,公費頭等艙,結果他單獨給她升了艙,并排坐在一塊,右側是過道,那邊1號坐著廖坤和陳崇州。

  候機室那一幕,她心里還賭氣,“呂總監,我喜歡靠窗。”

  呂瑋立馬換了座位,“你喊我名字吧,喊呂總監太見外了。”

  “她們不都這么喊嗎。”

  他神色認真,“她們是她們,你不一樣,我給你的特權。”

  沈楨笑了笑,“呂總監順口,不改了。”

  飛機滑行的過程,呂瑋試探問,“你喜歡哪家酒店?”

  沈楨正給喬麗發微信,心思沒在這,“公司沒提前安排嗎?”

  “安排在市區,環境不好。”呂瑋笑得靦腆,“聽說江邊的夜景不錯,要不我們住江邊?”

  沈楨根本沒往那方面猜,“你決定吧。”

  呂瑋當她默認了,長長松口氣,“沈楨,是你和周海喬提出的離婚嗎。”

  她抵觸隱私,又不好無視呂瑋的關心,“過不下去了,正常離。”

  “除了這個理由呢。”

  沈楨沒理解,“還有什么理由?”

  不遠處的廖坤壓低聲,“那男人套路她開房呢。”

  陳崇州面無表情拉下遮陽板,沒說話。

  廖坤咂舌,“長得是挺帥,如今這類奶油小生在女人堆特吃香。”

  陳崇州起身,從行李架內取出一本醫書,轉身之際,他掃了一眼呂瑋,白白凈凈,左臉很紅腫,明顯被打過。

  對沈楨噓寒問暖,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做,而她只顧忙別的,順手接了他的照顧。

  男人有意思,女人沒防備,大多數的感情就這樣稀里糊涂開始的。

  果然報復性的海男人了。

  其實呂瑋想問,有沒有他的緣故,才迅速和周海喬一刀兩斷。

  猶豫了半晌,沒問出口。

  高度敏感的話題,更適合深夜。

  陳崇州看書乏了,仰頭活泛肩頸,視線不經意掠過對面,沈楨在睡覺,灼白的陽光穿透玻璃灑在她臉上,陳崇州想不通,為什么她擁有其他女人沒有的易碎感,那種很稀有的,輕輕一碰就可能破碎的純凈。

  呂瑋打開毛毯蓋在沈楨身上,又捋了捋她額頭的發絲,手挪開的時候,突然盯著她入了迷,俯下身想親吻沈楨的唇。

  “乘務員。”

  安靜的艙內毫無征兆響起一個男聲,呂瑋一緊張,坐直了。

  空姐走到陳崇州的位置,“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務?”

  陳崇州整理了一下西裝,“不需要了,抱歉。”

  廖坤也在打盹兒,但沒睡熟,眼睛瞇一條縫,嘴角勾著笑,“你不是不愛麻煩人嗎。”

  陳崇州沒理他,繼續翻醫書。

  他不依不饒,“你沒事叫空姐干什么,閑得慌?”

  “睡你的覺。”

  廖坤破功了,“陳主任,我和精神科的孟醫生學了一招。有一種人,你只能喜歡我,不能喜歡別人,也看不慣別人喜歡你,是什么心理呢?”

  陳崇州又掀了一頁,“病態。”

  “不對,是犯賤。”

  “我說你。”他把書扔進廖坤懷里,“眼下發黑,瞳孔放大,不用住酒店了,住ICU。”

  廖坤還調侃,“我幫你問問他們住哪,半夜殺去啊。”

  “我再重復最后一遍。”陳崇州劃清界限,“我對她沒想法。”

  飛機在高空遇氣流顛簸,把沈楨顛醒了,她去洗手間,發現都有人,又去后面的經濟艙,門一開,撞上了陳崇州。

  他出來,她進去,擦肩而過的工夫,他問了一句,“相親對象?”

  沈楨恍然,難怪陳崇州不太搭理,她給他發過短信,說最近要相親。

  他誤會是呂瑋了。

  “你猜呢。”她也起興致逗陳崇州,“呂瑋條件還行嗎。”

  “一般。”他言簡意賅,“不丑,不蠢,可惜瞎。”

  “瞎?”

  “他看上的女人不安分。”

  沈楨踮起腳,陳崇州實在高出太多,她勉強蹭上他鼻梁,“我給廖主任送飯,是收買他的情報。”

  陳崇州說,“我知道。”

  沈楨就算有心齊頭并進,追他同時也追廖坤,廖坤未必買賬。

  他們大學同系,十多年交情,彼此有共識不沾同一個女人,這點底線不至于為沈楨打破。

  陳崇州漫不經心端詳她這身打扮,“一起去旅游?”

  沈楨說,“單位組織出差。”

  “幾個人。”

  “6個。”

  他情緒很穩,又暗含不信,“是么。”

  沈楨看著他,陳崇州比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都注重形象,襯衣永遠沒有褶皺,西褲也熨燙得板正,發型一絲不茍,甚至腰帶…

  那天他解開皮帶扣的手指,就像勾魂的鉤子,一甩一落,將她撥動得迷亂不清。

  沈楨壯著膽,拽住陳崇州袖子,虛虛實實地,像小野貓輕柔在撓。

  “陳教授,你吃醋了?”

  陳崇州抬起頭,一張臉陰晴不定。

  “呂瑋是部門總監,我的上司,我和他僅此而已。”

  只澄清關系還不夠,男人存在與生俱來的競爭欲,挑起危機感,才會有所行動。

  “不過,他好像在追我,很執著熱情。”

  陳崇州露出幾分嘲諷,“你還真自戀。”

  “陳教授覺得我自作多情嗎。”

  “或許對于他,你沒有自作多情。”陳崇州拿開她的手,“可我從來不吃女人的醋。”

  “沒有例外?”

  “當然。”

  他否認得干脆,她拆臺也干脆,“前女友的醋,你都沒吃過?”

  陳崇州看了她一眼,冷得像冰窖。

  這雷踩的,直接炸了。

  他們一前一后回去,呂瑋讓開路,“怎么去這么久?”

  沈楨擠進里面,“上廁所的多,排隊。”

  那頭廖坤用胳膊肘捅陳崇州,“什么嗜好,廁所幽會,味兒大嗎?”

  他注意力在窗外的云層上,“沒去一個地方。”

  廖坤的直覺,沈楨準是得罪他了,再不,讓他感覺到,她和倪影一路子。

  不然陳崇州沒必要死命為難她,抗拒到這份兒。

  他可不是沒風度的男人,睡都睡了,陳崇州對女人還是挺大方的。

  去年同學婚禮,陳崇州帶了女伴,婚宴結束,轉手送了一款卡地亞手鏈。他之所以帶女伴,因為那晚的消息是倪影會出席,她剛奉子成婚,陳崇州也窩了火。

  最終倪影沒露面,不確定是不是回避他這個舊情人。

  陳崇州的確斯文,可對倪影,他度量不大,好歹歇斯底里愛過一場,她也了解他,當初傷得那么狠,就沒打算留余地了。

  陳崇州和廖坤在飛機落地后被本市的醫科大學派專車接走了,沈楨發短訊問廖坤,他說這趟是回母校,給實驗班進行臨床講演。

  “現在去哪了?”

  廖坤回:去酒店,你在哪?

  沈楨報了酒店地址,五星中的五星級,一晚八千打底。

  廖坤好一陣沒動靜,快到酒店了,沈楨收到他的回復:稍后有驚喜。

  于是半小時后,沈楨放好了行李,一出房門,在走廊與陳崇州不期而遇。

  她是求廖坤幫一把,卻沒求他弄在一個酒店里,這純屬巧合了。

  更致命是呂瑋圖方便,把行李箱寄存在沈楨的房間了,陳崇州幾乎一目了然。

  再一瞟他手中的房卡,3301。

  她是3311,拐個彎就到。

  廖坤風風火火從屋里跑出來,一見沈楨,“你也住這?”

  陳崇州冷眼旁觀,這表演過激了,顯得太假。

  沈楨不得不配合,“你們也住啊。”

  廖坤說,“我也想住江景房,全市只有這一家最高檔。”

  簡單聊幾句,沈楨和呂瑋進入電梯,陳崇州沒動,直到下一部停住,他才上去。

  “那小子挺舍得為她花錢,恐怕動真格了。”

  陳崇州臉色一沉,“廖坤。”

  他頓時不吭聲了。

  他們這圈子的,沒人敢真正招惹陳崇州,無論家里多橫的背景。

  他脾氣陰,城府也深,做事老辣果斷,都發怵。

  電梯到一樓,陳崇州去前臺,廖坤攔他,“你干嘛?”

  他手臂一搪,“退房。”

  廖坤立在原地,看來陳崇州完全不給沈楨接近的機會,即使不會發生什么,也鐵了心保持距離。

  沈楨暫時倒顧不上這頭,她傍晚在茶樓約談了一位集團高管,男人外表文質彬彬的,她與對方握了手,“您好,我是天擇公司的沈楨。”

  男人接過名牌,沈楨的公司在當地名頭不小,在這里,確實沒水花。

  “天擇?”

  “物競天擇,像您這種優秀人才,我親自競爭。”

  “沈小姐很幽默嘛。”

  沈楨開門見山,“新東家要求接手您的團隊,包括研究的專利,客戶資源。”

  男人捏著杯柄,“實不相瞞,待遇我不滿意。”

  沈楨蹙眉,“可是我爭取的薪水已經在您原公司的待遇上提高了15%。”

  男人仍舊搖頭,“30%,我可以考慮跳槽。”

  沈楨估算了漲幅,被他的獅子大開口驚住,“月薪18萬?您值嗎?”

  男人一愣,“你這什么話。”

  “我表達很清楚,13萬是您能力的上限,新東家主要看中您的團隊,而不是您本人,錯過這次良機,是您團隊的巨大損失。”

  男人氣到臉發青,“天擇,我記住你們了,什么員工!”

  沈楨自顧自收拾,沒反駁。

  男人剛走,又進來一名女士,沈楨瞬間換上一副笑臉,“聽到了嗎?他只計較個人利益,卻犧牲你們的發展,在他手下賣命,不會有好前景。”

  女人說,“我和同事商量完,盡快答復你。”

  沈楨結賬離開,旁邊的包廂里緊接著走出一撥人,陳崇州在其中,為首是他的老師。

  起初知道隔壁是她,也沒太在意,倒是陳崇州挨著兩間包廂中間的一堵墻,隔音不行,無意聽見一些。

  這女人,旁門左道的手段玩得也算厲害。

  “崇州啊,你在看什么。”

  陳崇州回過神,“薛老師,是一個朋友。”

  薛懷明循著他目光,正好看到沈楨出門的背影,白色襯衣,深棕的短裙,長發披肩,整個人漂亮利落,很活力的職業感,“你們醫院的醫生?”

  “她不是干這行的。”

  薛懷明沒再問,經過外廊時,“你和倪影怎樣了。”

  陳崇州沉默一秒,“分了。”

  “遺憾了。我記得你曾經帶她回學校見我,請我做證婚人。”

  “沒什么遺憾的。”又寡情又平靜。

  薛懷明看向他,“咱們校長的女兒,經常問起你,她是學法律的,你有印象嗎。”

  陳崇州嗯了聲,“有點。”

  “叫李妍,她始終惦記你,這回你來學校授課,她也在。”薛懷明朝前走,“你今年三十二歲了吧。”

  沒得到回應。

  “崇州?”

  沈楨落下了一份資料,又去而復返,沒想到陳崇州在,和他隔空對視了一會兒。

  “陳教授。”

  礙于不少人在場,陳崇州沒有太過冷淡,略微頷首。

  沈楨拿回東西,在眾人的注視下道別,“再見,陳教授。”

  很乖,很會裝。

  陳崇州忽然發笑,他想起在洗手間門口,她青澀得很,衣服上染著甜而不膩的花香,既撩他,又怕他說難聽的,介于大膽和收斂之間的模樣。

  弄得人挺心癢。

第11章 只有我們

  晚上呂瑋單獨請沈楨吃飯,一天之內,碰上了陳崇州三次。

  主要酒店附近的餐廳少,畢竟不在市區,這是最高檔的一家,陳崇州一行人包了雅間,中途又拼桌,換坐到大門。

  十幾個男男女女吵得很熱鬧,呂瑋也關注了一會兒,“你那位朋友我好像眼熟。”

  沈楨隨口敷衍,“他是醫生。”

  “是不是男科的。”

  “你認得?”

  “地鐵站有他的宣傳照。”呂瑋剝了蝦,放在沈楨碟子里,“我還拍下來了,老總的腎有毛病,在他科室開過藥。”

  沈楨從上菜就無精打采,一聽照片,頓時精神了,“我看看行嗎?”

  呂瑋劃開手機相冊,她一看,果真是陳崇州。

  一共五名醫生,全是主任級,他是掛銜“教授”,在正中央,左右各兩名,廖坤挨著他。

  把普通的白大褂穿出一股震懾人的氣勢,也就陳崇州有這風度了。

  呂瑋發現沈楨在走神兒,“你和你朋友關系好嗎。”

  她違心說,“還不錯。”

  “他對你不太好。”

  “他就這樣的性子。”

  沈楨納悶,陳崇州平時清冷得像畫里的神仙,竟然愿意配合醫院拍廣告。

  她盯著不遠處的男人,他像是感應到,也盯了她一下。

  隔空相對,沈楨心虛低頭,扒拉米飯,陳崇州視線落在她臉上幾秒鐘,從容不迫收回。

  “小楨,我才知道你愛吃蝦。”呂瑋剝了多半盤,都遞給她。

  “你叫我什么?”

  他滿眼期待,“小楨。”

  沈楨打了個寒顫,“太親昵了,不合適。”

  “為什么不合適?”呂瑋自顧自說下去,“小楨,以前你沒離婚,我對你再有好感,也只能憋著,如今我可以光明正大…”

  沈楨沒興趣聽他講什么,她感覺局面越來越失控了,偷偷在餐桌底下給廖坤發短信,問他幾點回酒店,務必找她一趟。

  等了半小時,沒回復。

  呂瑋一邊夾菜,一邊往那方面試探,比如同居,再婚的問題,他并不直白戳破,而是旁敲側擊,沈楨更不好自己跳坑里,情急之下撥通了陳崇州的號碼。

  他看了一眼來顯,沒接,掛斷。

  然后沈楨收到他一條短訊:說。

  ——廖主任呢?

  手機一震,陳崇州就拿起看,他不緊不慢撩眼皮,掠過她這邊,又撂下。

  沈楨覺得自己蠢到家了,正主兒難得大發慈悲,問哪門子廖坤。

  她立刻重發:陳教授,我沒地方躲。

  可這條石沉大海,陳崇州不再理會了。

  他那桌的男人打趣,“李妍,你不是思念崇州哥哥嗎?讓他送你回家啊。”

  一個女同學插話,“崇州住隔壁酒店,李妍還回什么家啊,現成的床不去睡,太小瞧我們女人的手段了吧。”

  李妍面紅耳赤,下意識瞟陳崇州,他叼著半支煙,舌尖抵出一枚煙絲,難以形容的神秘,性感得要了命。

  李妍的臉更燙了。

  男人端著酒杯湊到他旁邊,“崇州,聽薛老師說,你和倪影完了。”

  他神色慵懶,“嗯。”

  “那個女人太浪,你多穩重啊,早完早解脫,你說呢。”

  陳崇州撣煙灰,混著一縷煙霧,吐出仨字,“我不浪?”

  “你是出了名的好男人啊,咱系女生公認的。”

  “你聽誰造謠。”陳崇州一臉無所謂,“睡完不負責,算好男人么。”

  “分情況,有一種女人給點好處就行了,不然你還搭上自己?”

  沈楨攪拌著飯菜,沒胃口吃。

  喬麗的上一任,就因為狐朋狗友太多導致分手,她起初不理解,現在理解了。

  太偏激,太誤事。

  男人搬椅子坐下,“分多久了。”

  “你關心?”

  “我替李妍關心啊。”他故意帶節奏,“李妍等機會呢,她一直惦記。”

  陳崇州仍舊那副寡淡的樣子,“惦記什么。”

  “明知故問嘛。”對面的男同學指著他,“李妍畢業七年了,為你沒談過戀愛啊。”

  他們起哄大笑,李妍整個人都傾向陳崇州那邊,尋求他的保護。

  陳崇州也相當紳士擋在她前面,他分明沒沾酒,一雙眼卻帶點微醺感,“別鬧了。”

  “瞧他心疼了。”男人用筷子使勁敲碗口,“崇州當年可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啊,被多少姑娘暗戀,我們眼饞壞了,這小子害得我打四年光棍!”

  陳崇州笑了一聲,舉起杯,“那算我對不住你。”

  男人喝完酒,“我還追過李妍!她沒看上我,校長親口跟我說,她非崇州不嫁。”

  陳崇州目光流連過李妍,她抿唇沒出聲,我見猶憐那種。

  下一刻,他挪開李妍的酒杯,“少喝點。”又重新倒了一杯果汁。

  看到這,沈楨擦了擦嘴,“我飽了。”

  呂瑋猝不及防,匆匆結了賬跟上。

  經過陳崇州身邊,沈楨特意放慢步子,吸引他注意,他胳膊搭著椅背,襯衣扣交叉系著,完全錯位了,散發出凌亂潦倒的男人味。

  連余光都沒給沈楨。

  回到酒店,她胸腔堵得難受,并沒留意少了一張房卡,直到消失一下午的同事紛紛撤離,沸騰的燭光里,呂瑋深情款款捧著一束紅玫瑰,單膝跪下,他自認這一幕浪漫纏綿,沒有女人能招架,沈楨只覺荒唐刺眼。

  周海喬也弄過,扮作一個懺悔的丈夫,成功騙了她。

  那場景的沖擊力,沈楨下輩子也忘不了,她甚至怕自己控制不住,把這里砸了。

  偏偏呂瑋沒眼力見兒,執著于告白,“小楨,我是真心——”

  “我接受不了你。”

  他猛地怔住。

  沈楨后退,打開所有的燈,“我沒動過這念頭。也許日常我們相處的分寸把控得不夠好,讓你產生了誤會,抱歉,呂總監。”

  呂瑋的表情徹底凝固了,好半晌才開口,“你不喜歡我?”

  沈楨干脆搖頭,“我沒有那些想法。”

  “是對我沒想法,還是對再婚沒想法。”

  “我對再婚沒想法。”

  一個公司的上下級,不能太撕破臉,與其傷他自尊,不如一竿子打死全部男人,他還能想開點。

  呂瑋忽然激動抱住她腿,“可小楨,我喜歡你,我發誓——”

  后面是床,她被撲得站不穩,倒在了上面,“呂總監!”

  她拼命掙扎,這時恰好門鈴響了,沈楨驚慌失措推開呂瑋,跑去開門,她以為他們都在,然而只廖坤一個人出現了。

  沈楨越過他頭頂,“陳教授呢?”

  廖坤環抱雙臂,倚著凸出的墻體,“你是求救是演戲啊,我替你解圍不得了?”

  話雖如此,心里難免失望。

  廖坤不可能沒告訴陳崇州,他純粹沒擱心上,不在意她的處境。

  一個男人,對女人過于無視,漠視,那結果真懸了。

  她實在不甘心,“他和李…李妍在一塊?”

  廖坤輕嘖,也挺無奈的,“在一樓抽煙。”

  “他知情嗎。”

  “知情沒用,除了倪影——”

  沈楨不樂意聽,這名字她煩透了,實際上廖坤也懶得提,可他不得不提。

  再冷冰冰的男人總有情緒爆發的時候,陳崇州也不例外。但除了倪大美女掌握著他一切喜怒哀樂,他還真沒情緒。

  打架,醉酒,受傷,痛苦。

  陳崇州活了三十二年,情緒起伏只跟倪影有關。

  上來之前,廖坤提醒他了,呂瑋要行動。可陳崇州聽了,風輕云淡開玩笑,“他打算和她同歸于盡?”

  明顯沒把沈楨當回事,這忙沒法幫了。

  廖坤跟著她進門,被滿屋的煙油熏得直眨巴眼,“著火了啊。”

  外人在場,呂瑋有些尷尬,他從地上起來,“你找沈楨有事。”

  “路過,順便打個招呼。”廖坤在一堆蠟燭中間翻出戒指盒,“求婚?我沒打擾你們吧。”

  “沒有沒有。”呂瑋接過來,像個正經的男主人,“你坐。”

  廖坤環顧一圈,沒動彈,“呂總監,讓她休息,去我房間喝一杯?”

  呂瑋沒想過發生這段插曲,他計劃是沈楨答應求婚,他順理成章睡這了。

  于是裝模作樣看腕表,“快十一點了,要不明天再喝。”

  廖坤直接拽住他往外拖,“市人民醫院的陳教授,你在機場見過他,你以后下面有毛病了,我請他免費給你看…”

  他們離開后,沈楨也出門了,她不信這個邪,下樓去找陳崇州。

  他正在電梯口接電話,對方似乎是女人,他態度算溫和,“剛回酒店。”

  那頭大約想見他,陳崇州說,“時間太晚,你路上不安全。”

  隨后是他極低沉的笑聲,“脾氣一點沒變。”

  脾氣,沒變。

  這遷就的語調,聽不出戀人的寵溺,也聽出曖昧期那味兒了。

  陳崇州這款型男,別說目前沒正牌女友,即使有,試圖上位的情敵也大把抓,稍有懈怠,女人就出局了。

  沈楨走過去,叫住他。

  他皺眉,置若罔聞,把煙頭丟進垃圾桶。

  她大聲吼,“陳崇州!”

  走廊飄蕩著回音,他摁住按鈕,合住的電梯門又敞開,沈楨在門外,他在門里。

  僵持片刻,陳崇州眉頭蹙得更深,“進不進。”

  沈楨眼眶發紅,“你討厭我嗎。”

  他倒誠實,“有點。”

  她沖到他面前,“我哪惹你討厭了?”

  沈楨張開嘴是撲鼻的酒味,在逼仄的梯廂里尤為濃烈,陳崇州會品酒,他細細一聞,是后勁很足的紅酒。

  他才接觸她幾次,也清楚她沒酒量,呂瑋豈會沒數?單看這酒,八成兒沒安好心。

  趁著氣氛,要拿下她。

  陳崇州的腦回路和一般人相反,沈楨越是難搞,證明她沒撒謊,她對感情挺專一。

  起碼不是男人隨便一追,就能得逞上手的。

  電梯內的燈朦朧昏暗,陳崇州的眼神也漸漸撲朔迷離。

  最后,回了她一句,“也沒那么討厭。”

  沈楨其實不太明白他今晚怎么了,和往常不大一樣,“你又喝酒了?”

  他松了松衣領,“沒喝。”

  電梯在22層停住,走進一對情侶,吻得難分難舍,絲毫不顧忌生人,唇齒交纏的聲音,令沈楨頭暈。

  到33層,是沈楨和陳崇州的樓層。

  他們十分默契,就這么一動不動。指示燈下行,暢通無阻到1樓,那對情侶摟著出電梯,陳崇州再次摁下33。

  仿佛是無聲的暗示,沈楨主動靠在他肩膀,眼睛涌動霧蒙蒙的水色,磨得人發軟。

  這次,陳崇州沒避開。

  異鄉的燥熱的夜晚,充斥著破戒的味道。

  沈楨仰頭,險些頂到他下巴,“我和陳教授次一起乘電梯。”

  陳崇州垂眸,掃了她一眼,又移開,“這有什么可高興。”

  “當然高興了。”她也隨著他側過身,電梯門投映出她與他一高一矮、一黑一紅的身影,“而且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們。”

  陳崇州問,“你什么意思。”

  歷來女人沒點真本事的,不敢接近他,等于白搭工夫。基于此,大大小小的狐貍、精輪番上陣,陳崇州都膩了,倒是小白兔不多見,三分蠢七分精,一逗就哭,在他眼里還算有情趣。

  他看著沈楨腦袋上的發旋兒,她頭發濃密,發旋兒也多,粗略一數,有三四個,“談戀愛?”

  沈楨埋在他胸口,悶悶地應了聲。

  陳崇州命令她,“抬起臉。”

  她順從抬起,他打量許久,這副面孔純情簡單,不摻欲望的雜質,更窺伺不到一絲企圖。

  掩藏得真好。

  沒心思,他不相信。

  他身上的魅力再大,總不至于她對前夫愛得要死要活神志不清的,調頭就迷上他了。

  可不管她想什么,暫時都不妨礙他動了玩心。

  陳崇州沒說話,手臂箍著她腰。

  感受到他暖熱的手溫,沈楨隱隱顫抖了一下。

  廖坤解決了呂瑋,準備回房間,一拐彎撞上了陳崇州,他和沈楨一前一后,拉開半米的距離,互相不交談,很快倆人進入同一間房,沈楨的3311。

  廖坤愣了,等反應過來,他打給陳崇州,“你訂哪家酒店了。”

  陳崇州報了個酒店名,路程挺遠的。

  “你在那?”

  他嗯了聲。

  廖坤望向3311緊閉的門,沒忍住笑,“陳主任,祝你好夢。”

第12章 味道

  陳崇州扯了領帶丟在地上,往沙發一坐,并不看她,只注視自己雪白的皮鞋尖。

  “那個女人,也追你?”

  他摸煙盒,牙齒含住一根,又想到什么,最終沒抽。

  沈楨發現陳崇州沒有回答的意思,有些沒底了,“你喜歡她。”

  “談不上。”

  “那你喜歡我。”

  他鼻梁浮了一層極細密的汗珠,“沒開空調?”

  “我怕冷。”

  陳崇州望了她片刻,伸手猛地一拽,沈楨整個人摔進他懷里,驚呼著摟住他脖子。

  那一聲“啊”,軟綿綿的,嫩得發媚,酥了人的骨頭。

  “是怕冷,還是故意讓我熱。”陳崇州唇貼在她耳背,氣息燙又濕。

  沈楨低著頭,從未挨他如此之近,近到聽得清他心跳,聞得出他呼吸。

  尼古丁,紅茶和薄荷糖混合的甜苦味。

  陳崇州覺得,沈楨不算驚艷,她的臉沒有殺傷力,卻格外耐看,清純舒服,像一朵沾滿了露水的白茉莉。

  玫瑰罌粟之類的女人,他也遇到不少,初見上頭,上癮,可一來二去,也就那回事。

  男人像烈酒,回味無窮,但女人像烈酒,要是嗆著了,便沒有再喝的欲望。

  他掌心沿著沈楨的脊背,頗為曖昧地撫摸,滑落至腰時,她微微僵硬住,然而陳崇州越過了她的臀,輕輕拍了一下她腿外側,“去洗澡。”

  喑啞磁性的嗓音,配上他那張英氣斯文的面容,欲得天昏地暗。

  沈楨抓緊他的襯衫領,“你留下嗎。”

  陳崇州埋在她頸間,淺嘗輒止的吻,沒來得及感受它的存在,就停下了,“不一定。”

  這男人,真擅長拿喬。

  沈楨洗完澡,陳崇州也脫了上衣,西褲松松垮垮墜在腰腹,一截肌肉在橘色燈光下,剛勁有力。

  他從頭到腳打量了沈楨一番,撂下手機,半裸著去浴室。

  沈楨視線無意瞄屏幕,陳崇州在聊微信。

  她頓時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先加他的好友,再用他的手機通過驗證,點進朋友圈,一片空白。

  一條動態沒有。

  沈楨不死心,從他自己微信進朋友圈,2014年至今,一共10條。

  是去年6月,很短的英文,翻譯成中文是:婊、子。

  2月情人節,定位在北海道,白茫茫的雪地踩了一大一小兩雙腳印,一行激情四射的表白:NY,永遠。

  兩年前冬季,埃菲爾鐵塔下,一群人的合影,沈楨幾乎憑直覺認出哪個是倪影,因為她穿了紅色的針織裙,陳崇州佩戴著紅色圍巾。

  三年前的跨年夜,他發了一張女人的背影照,配文是:暗里著迷。

  那背影纖瘦曼妙,沈楨仔細看,沒比自己強多少,屁股沒她翹,腰沒她細,倒是有幾分超模氣質。

  對比合影里的女人,輪廓完全吻合。

  沈楨著實驚住了,冷靜禁欲的陳崇州,也經歷過一段被女人摧殘折磨的灰暗時光。

  從熱烈到瘋狂,再到怨恨悲憤。

  一個男人,對摯愛的心理變化,一覽無余。

  他也陷在無疾而終的感情里,差點消耗了半條命。

  浴室水聲一停,沈楨立馬退出,恢復到原頁面。

  陳崇州裹著浴巾出來,握在手里翻轉,“你動我手機了。”

  沈楨一愣,“沒。”

  “沒有?”他臉上明顯極大的反感。

  “我…想加你微信。”

  沈楨慶幸自己刪了,陳崇州這態度,絕對不允許她私自加上,“不過又清理了。”

  他調了靜音,放回床頭,背對她躺下。

  也不知道和翻手機有沒有關系,掃了他的興致,好在他沒離開,證明不是特別生氣。

  沈楨失眠了一夜,早晨天沒亮,就睜開眼了。

  她只見過周海喬的睡顏,亂糟糟還浮腫,陳崇州是她見過的第二個男人,不得不承認,他底子好,連最潦草時候的模樣,都自帶一股味道。

  她手指小心翼翼觸摸陳崇州的喉結,忽然那塊凸起滾動兩下,硬實的觸感刺激得沈楨一抖,立刻縮回手,閉眼裝睡。

  其實陳崇州睡得不沉,只是太乏了。

  這趟,比他想象中復雜。

  薛懷明投資了一所醫療公司,擔任幕后的大股東,暗示陳崇州向醫院申請,進購一批公司生產的器械,礙于師生情分,他當時沒拒絕。

  陳崇州做事果斷,不得已拖延著,心情自然煩躁。

  他從沈楨身下抽出手臂,開口帶點嘶啞,“幾點了。”

  她沒出聲,蜷著肩膀,睫毛顫動得厲害,應該已經醒了。

  陳崇州下床穿好衣服,他一向自律,極少起晚,今天是頭一回。

  他揉了揉眉頭,聽見門鈴響,起身去開門,外面站著廖坤。

  “沈楨,我帶早餐——”廖坤一抬頭,瞠目結舌,“是你?”

  陳崇州語氣不咸不淡,“演過了。”

  那索性不演了,廖坤放下餐盒,“你不是退房了嗎。”

  他漫不經心點煙,“這不是我房間。”

  “我知道不是你的,你跟她到底行不行啊?”

  陳崇州看地面,沒回應。

  他不想答,怎么逼他沒用。

  廖坤搖頭,“還有薛老師公司的器械,我考察完了,質量一般,如果按照流程,醫院買不了。”

  陳崇州面色深沉,猛吸了幾口,“下午回去。”

  “薛老師那…”

  “推了。”

  廖坤挺意外,“你可是他的得意門生,不賣他面子啊。”

  陳崇州吐出一口煙,“我不會拿原則做人情。”

  “那李妍呢?”廖坤冷不丁問,“校長非要將女兒塞給你,薛老師的事你不辦,你再駁了校長。”

  滾燙的煙灰在陳崇州手背斷裂,他吹掉,“沒打算駁。”

  “那你和沈楨…她不是要和你談戀愛嗎?”

  “她想談,我就談?”

  廖坤有點領悟了,“玩玩?”

  “也沒玩。”陳崇州神色溫溫淡淡,“昨晚沒睡。”

  廖坤想,他這是渣上癮了,沈楨對他動真格的,他卻當成消遣。

  “她花心思追你半天,她能罷休?”

  陳崇州朝電梯方向走,“她挺聰明。”

  言下之意,不該鬧得太難堪。

  隔著一扇門,他們的對話被沈楨聽得一清二楚。

  陳崇州根本沒避諱她,往好了說,成不成隨緣分,往壞了說,他懶得瞞她。

  沒有長期發展的想法,沒必要浪費精力騙和演。

  最令沈楨焦頭爛額的一件事,是呂瑋一直躲她,估計沒熬過那勁兒,暫時難以面對。

  同事也聽說他求婚被拒,其中一個男同事告訴沈楨,呂總監容易因愛生恨,他為人不錯,的缺點就是對女人死腦筋。

  他前妻當初參加同學會,和初戀學長舊情復燃,背地里綠了他,他愣是堅持不懈,又挽回了前妻。

  然后,前妻一心撲在家庭上,他再把她甩了,讓她雞飛蛋打。

  沈楨從來不了解呂瑋結過婚,“他有前妻?”

  “離好幾年了。”

  “他多大啊。”

  “三十七。”

  真不像,呂瑋屬于不顯老的長相。

  沈楨也想主動找他緩和,可呂瑋沒見她,他們負責的業務對象又不同,也遲遲碰不到。

  一星期后,沈楨提前結束出差回家,在此期間,陳崇州沒聯系她,如同人間蒸發一樣。

  男女之間捅破了那層窗戶紙,總得黏糊一陣,這涼得未免太快。

  她去醫院向廖坤打探虛實,他含糊其辭的,似乎不準備再幫忙。

  沈楨急于破解答案,“自從那晚,他就不理我了。”

  廖坤摘了眼鏡,“以后也夠嗆搭理你了,他有人了。”

  “有人了?”

  陳崇州的迷妹一把一把的,一時半會兒,她還真沒具體目標。

  “放棄吧。”

  沈楨臉色一白,“不爭就放棄?”

  廖坤勸她,“這對象,你爭不贏,撞上硬茬子了。”

  看來沈楨沒猜錯,外地漫漫長夜,陳崇州也寂寞,同學和老師全都盯著這位曾經的風云人物,輕易胡來不得。

  于是隔壁有現成的,將就解個膩,回到自己地盤,理所當然忘在腦后了。

  “送餃子那小姑娘?”

  “她可拿不下陳主任。”廖坤語出驚人,“是李妍。”

  醫科大學校長的女兒,飯局上,那伙同學起哄開他倆的玩笑。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李妍出現的節點,簡直是巨大考驗。

  一旦陳崇州選擇了她,沈楨百分百沒戲了,吃這種窩邊草,十有八九會修成正果,否則壞名聲。

  要不是產生了危機感,沈楨未必倉促和陳崇州睡一張床上。

  雖然什么沒發生,可畢竟進一間屋,一切不可控,她確實冒險了,之所以賭那么大,就為了防李妍一手。

  可千算萬算,沈楨沒料到陳崇州這么不走心。

  “沒機會了?”

  廖坤說,“懸了。”

  周末,喬麗和一位喪偶的交警隊長相親失敗,約沈楨在商場見面。

  她痛心疾首,“邢隊長,特帥,我制服控,可他有孩子,三胞胎,沒斷奶呢,我實在招架不住。”

  沈楨心不在焉,“省得再生了,不挺好的嗎。”

  “我不嫌麻煩!我自己生。”喬麗推搡她,“你情緒不對勁啊。”

  沈楨嘬著吸管,“我最近追陳崇州,沒什么進展。”

  “你追周海喬都追了半年,追陳崇州那樣的,五年之內有不了結果。”

  沈楨瞥她,“我和他有過一晚。”

  喬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真的假的,這次出差?”

  “上個月。”

  “誰提出的。”

  沈楨說,“沒提,就陰差陽錯。”

  喬麗不可思議,“你搞不定周海喬,竟然搞定陳崇州,他比周海喬難搞一百倍!”

  一說這事,沈楨就頭疼,的確太費勁。

  追到現在,八字沒一撇。

  “哎——”喬麗突然捅她胳膊,“那不是陳崇州嗎?”

  對面的國際商場走出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女的盡管一面之緣,但沈楨記憶深刻。

  “叫李妍,正在追陳崇州。”

  喬麗瞬間來精神了,“你的情敵啊。”

  她走進底商一家內衣店,陳崇州起初留在門外,李妍喊他陪著,他也很有耐心一起進去。

  到這份兒,即使戀人的名分還未定,差不多也默認了。

  沈楨拉著喬麗直奔那家店,路上沒忍住給陳崇州發短信:陳教授不在醫院上班,去哪風流了。

  揭過櫥窗,她看到陳崇州點開消息,已讀,不回。

  李妍看中了非常火辣的半杯款式,在胸前比劃著,“適合我嗎?”

  他眼神一掃,“還行。”

  “是不是太露了點?我比較波濤洶涌。”

  “是么。”陳崇州不動聲色掠過,“那就換一款。”

  李妍咬著下唇,踮腳湊近他,“你沒發現嗎。”

  茶里茶氣的,綠茶女的市場盤挺大,光陳崇州身邊這類風格的女人,李妍都不是獨一份。

  從沈楨的角度,他們此時身體抵著身體,嚴絲合縫。

  陳崇州說,“沒太注意。”

  李妍扭頭問售貨員,“同款有D嗎?”

  售貨員很快拿來,在一旁夸她身材豐滿,男朋友好福氣,李妍笑了笑,“崇州,你認為呢。”

  陳崇州沒顧上聽,在刪短信。

  李妍瞧他這副表情,“是誰呀。”

  “推銷保險。”

  她半信半疑,“賣保險的發短信?”

  陳崇州也大方,把手機遞過去,“自己看。”

  李妍笑了,一眼都沒瞟,“我才不呢。”

  喬麗目睹這一幕,不禁咂舌,“這女人果然有一套,是橫在你前面的一大障礙。”

  進退得宜,張弛有度,先表達懷疑,再信任姿態給足男人顏面。

  可沈楨只覺陳崇州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拿捏女人拿捏得太透了,甚至預判了對方的做法。

  最后李妍買了兩套豹紋蕾絲,陳崇州刷卡付款。他們從店里出來,沈楨和喬麗繼續跟上。

  又逛了十多分鐘,沈楨等來了陳崇州的回信,特無情的仨字:別跟了。

  她腦子轟隆炸了,原來他早就看見自己了,沈楨不知道自己何時暴露行跡的。

  平靜了一會兒,沈楨問他:你和別人談戀愛了?

  這話又野又魯莽,可再不問,就稀里糊涂出局了。

  陳崇州這條回復得很迅速;單身。

  沈楨稍微痛快了一些,還好,李妍沒得逞。

  同樣,自己這頭也打回原形了。

第13章 動過心嗎

  沈楨再不死心,也對陳崇州沒辦法。

  晚上回去,李惠芝在廚房煮面,沈楨讓她安排相親,越快越好。

  “物業說有個外甥,比你大五歲。”

  “法院那男的呢?”

  “你表姨給他介紹了一個銀行的女孩,訂婚了。”

  沈楨難以置信,“他們談了有半個月嗎?”

  “條件合適,差不多就定下。”李惠芝從廚房出來,“陳主任呢,沒戲了?”

  沈楨心口像橫了一塊大石頭,悶得慌,“他沒看上我。”

  “年輕有為,又未婚,沒看上你也正常…”

  她更堵心了。

  落實完相親時間,沈楨開始發朋友圈。

  卸了妝的側臉,以及茶言茶語的憂郁文案:我舍不得你,但到此為止。

  為避免被誤會是懷念周海喬,沈楨設置了分組可見,屏蔽了部分共同好友。

  緊接著,廖坤評論了:真放棄了?

  沈楨頓時覺得,她和陳崇州之間,有死灰復燃的跡象了。

  只要廖坤得知她約會的消息,以他的大嘴巴,必定傳進陳崇州耳朵。

  好歹睡過了,總會有一種特殊的情結,也許能攪得陳崇州那潭死水,泛起一絲波瀾。

  于是沈楨又追發了一條:很好奇你將帶給我怎樣的故事。

  廖坤不淡定了,發來微信問,“真的假的?”

  沈楨沒理,扭頭去敷面膜,故意拖了一會兒,才回信:不希望毀掉陳教授心中的美麗回憶。

  既悲傷又無奈,并且流露出斬斷過去的沉重感。

  這招,顯然比之前的招數都高明。

  廖坤截圖轉發出去,陳崇州正在研究一個醫學課題,收到提示音,他放大圖片,這句話,惹得他微微走神。

  ——倒追的女人,一旦冷靜下來,就完了。

  陳崇州退出聊天頁面,繼續工作。

  ——沈楨絕對不可能綠了你。

  ——陳主任,你是專業的,男人35歲生育能力下降,你還剩3年黃金期。

  陳崇州煩躁得無心工作,摁了關機。

  片刻,他又從電腦登錄,再次點開那張圖。

  沈楨的頭像是剛拍的,長發半掩,眉眼清純溫順,另類的風情。

  記憶最深刻的一幕,是她在床上特別乖,死死地抱著他。

  陳崇州在她身上沒有真正失控,卻也差點失控,他所體驗的感受,是她骨子里會磨人,磨而不自知。

  周五的公司早會,沈楨被當眾點名批評了。

  點她名的上司,正是呂瑋。

  “最近沈楨業績退步,老總有意撤銷你的組長職務,我替你轉圜了,如果下季度再起不來,老總那里我也幫不上你。”

  同事詭異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他倆。

  散會后,沈楨悄悄找到揭發呂瑋結過婚的那名男同事,“他是不是因愛生恨了?”

  男同事關上茶水間的門,“據我分析,呂總監要不是報復你,要不是感化你,他擋了老總的槍,你不主動以身相許?”

  無論哪種情況,都挺要命的。

  沈楨兢兢業業,沒想到栽在男上司這關了。

  “那我怎么辦?”

  男同事聳肩,“他聲勢浩大求婚,你沒答應,他顏面掃地,心里能痛快嗎。”

  午休呂瑋路過辦公桌,沈楨叫住他,“呂總監。”

  他停下,“有事?”

  生冷得很,看來是記仇了。

  “我想向你解釋一件事。”

  呂瑋一雙銳利的眼睛鎖定住她,毫無情緒起伏,“你說。”

  “那晚你和同事布置現場,我事先不知情,不然我肯定攔住了,我沒散播過對你名聲不利…”

  “你認為我公報私仇?”呂瑋嚴肅打斷她,“沈楨,我沒那么不堪。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兩碼事。”

  沈楨擺手,“我只是表明態度,在一個公司共事,怕你生出嫌隙。”

  隔壁間的宋黎去門口拿文件,趁機看了一眼呂瑋。

  那臉,綠油油的菜色。

  指不定憋什么大招。

  “你不用表態了。”呂瑋深深看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沈楨不蠢,她明白,這茬沒解開。

  宋黎小聲說,“他和你較勁呢,你緩和關系不能鄭重其事的,男人要哄,你私下單獨約他一次,柔情似水道個歉,保準管用。”

  沈楨收拾著資料,沒吭聲。

  “待會兒聚餐啊,老總新上任的秘書請K歌。男秘書,忒精神了。”

  “我沒空,相親。”

  宋黎嚇一跳,“和誰啊?”

  “工商局的。”

  “鐵飯碗啊!”宋黎朝總監辦努了努嘴,“呂總監呢,你要氣死他啊。”

  沈楨一愣,她把呂瑋忘了。

  宋黎也瞧出她忘了,“半年內,你的新男友千萬別來公司晃悠,否則呂瑋玩命折騰,有你受的。”

  這事彎彎繞繞太復雜,沈楨懶得詳說,“估計成不了,你先保密。”

  沈楨抵達約定的餐廳,男人已經在等候了,隔著櫥窗,她發現對方的樣貌還不錯。

  烏黑利落的短發,梳理得油光水滑,還穿著深藍色的制服,似乎也剛下班,個子蠻高,男人不是清瘦修長的身材,整體健碩陽剛,肌肉很發達。

  長輩和小姑娘一般比較偏愛這款,沈楨屬于沒好感,不討厭。即使討厭,反正是演戲,也能忍。

  她進去放下包,“公司臨時加班,來晚了。”

  男人站起來,拉開沈楨身后的椅子,“不要緊,我也剛到。”

  近距離,顯得更斯文了,天氣這么熱,男人的衣服沒有亂七八糟的汗腥味。

  陳崇州單看外表也斯文,不過他是斯文敗類,皮相之下有一股原始的陰狠和野蠻勁兒,這位是真斯文。

  男人不著痕跡打量著沈楨,“沈小姐,我叫許立文。”

  沈楨伸手,“許先生。”

  他們握了手,許立文很規矩,只觸碰了指尖。

  “不了解你愛吃什么,只好選自助餐,但這次以后,我會記住你的口味。”

  沈楨搜索過這家店的價位,899一位,算是超一流了。

  她對相親沒抱期待,畢竟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相處的過程,許立文面面俱到,無可挑剔。

  最主要,吃相儒雅,很照顧人,絕口不談結婚生子的敏感問題。

  若非一心釣陳崇州,說不準這個許立文,是個良配。

  吃完飯,他送沈楨回家,她特意走在后面,抓拍了一張。

  許立文沒回頭,從地上的影子辨認出她在拍自己,“你可以從正面拍,我不介意。”

  沈楨不好意思了,撒個謊圓場,“你這件制服很好看,我是制服控。”

  “那我們有緣。”許立文笑了笑,“我的職業每天都要穿制服。”

  他的座駕是奧迪A8,和周海喬同款,沈楨一坐上去,就想起車墊下的絲襪。

  許立文開車的時候問,“你離異的原因是前夫出軌嗎?”

  沈楨嗯了聲,“從戀愛到結婚,他就沒在過軌道上。”

  他偏頭,眼里滿是憐惜,“你這樣好的女人,還有男人不珍惜。”

  “我好?”

  “當然,我眼力很毒的。”

  “那你呢。”沈楨岔開話題,“你這歲數,基本都成家了。”

  許立文說,“我注重感覺。”

  車停在小區樓下,沈楨提出合個影,許立文自然沒拒絕。

  她俏皮歪著腦袋,上半身傾向駕駛位,許立文也極為配合,手虛虛地環扣在她肩膀,沒摸上。

  拍完后,許立文十分紳士為她解安全帶,“你們女孩子很喜歡曬照,我同事也是,和伴侶的照片在固定紀念日會公開。”

  很明顯的暗示了,不過沈楨沒打算和許立文發展,更不會曬出合照,只想多儲備幾張,方便她的戲演圓滿。

  陳崇州今天連續主刀了三臺手術,最長的兩個半小時,完事天都黑了。

  回到辦公室,是廖坤值班,在座位上捧著手機,連陳崇州進來都沒察覺。

  “還沒下班?”

  廖坤全神貫注,顧不上抬頭,“我和蔡醫生交接班,他接女兒下晚自習,十點才來。”

  陳崇州沒說話,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這男人帥啊,大高個,一身腱子肉,有安全感,一手打十個流氓。”

  廖坤在對面,偷偷摸摸觀察陳崇州的反應,他聞言皺了下眉,用力按太陽穴,仿佛頭痛得厲害。

  “一個飽受情傷的女人,男人給予她溫暖,很容易動真情。”

  “你吵什么。”他總算開口了。

  “沈楨有男人了。”

  陳崇州沉默了一瞬,“那個呂瑋。”

  廖坤將手機一推,沿著桌面滑到他那頭,“她對呂瑋沒想法,這是她聯系的新目標,看對眼了。”

  陳崇州淡淡一掃,照片中的男人只入鏡了半副背影,腰板開闊筆直,氣質相當出眾。

  沈楨的配文是:明里著迷。

  陳崇州徹底確認,她翻自己三年前的動態了。

  因為他朋友圈倪影的背影照,配文是暗里著迷。

  明戀。

  暗戀。

  這女人在譏諷。

  好巧不巧,沈楨的短信這時過來了:陳教授,我相親了,是一個很迷人的男人。

  陳崇州沒有興師問罪她偷窺隱私,而是編輯了一行字:喜結良緣,早生貴子。

  廖坤瞥見后四個字,“你真不留退路了。”

  “我本來就不是好男人,她懸崖勒馬,都清靜了。”

  廖坤無話可說。

  這倪影,實在害人不淺。

  沈楨被陳崇州的祝福氣得臉發青,他想得夠長遠,看樣子他倒巴不得解脫。

  她咬了咬牙,直白問:陳教授,你動過心嗎?

  陳崇州手指停頓了一下。

  廖坤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到掙扎的時刻了,他起身避到走廊,揭過門上的小窗口,陳崇州依舊一臉清心寡欲。

  ——做了決定,沒必要糾結。

  沈楨看著這行字,心底的不甘更加強烈,她撥通了他的電話,也算意料之中,陳崇州拒接。

  可沒多久,手機又傳來震動響,她以為陳崇州回電話了,打開是許立文的短訊。

  ——很愉快認識你,沈楨。

  她有點失望,也有點驚訝。

  沈楨和沈小姐,前者隨意,后者客氣,直呼名字是意向交往的信號。

  她默認,就直接在一起了。

  沈楨加了許立文的微信,他幾乎一秒通過,體貼打招呼:今晚累嗎?

  她轉賬了1000元,備注非常官方:許先生的優秀,是我的榜樣。

  各自負擔飯錢,成年人心照不宣的婉拒。

  直到沈楨洗漱完,許立文沒再回,錢同樣沒收。

  這邊陳崇州下班,廖坤跟著蹭他的車。

  “經常聽你提倪影,沒見過一回。”

  陳崇州車速很猛,驚心動魄那種,“我提過她嗎。”

  廖坤受不了顛簸,慘白著臉,“你和她搞對象那陣,中午在天臺煲電話粥,在辦公室視頻,我一湊近,你就讓我躲開。”

  “我不喜歡別人看我女人。”

  “哥們都防著?”

  陳崇州目視前方,油門越踩越狠,眼神也兇鷙,“除了我,任何人不行。”

  陳崇州的占有欲,是出奇的大,近乎偏激的程度。

  據說倪影的歷屆男友,都是被她甩的,唯獨攝影師是甩了她。

  攝影師和一個平面模特相好了,倪影去攝影棚打了模特一巴掌,又挨了攝影師一巴掌。

  后來她去找陳崇州,當面一哭,他瘋了。

  那是他不與人知的一面,桀驁不馴,強勢霸道,生生殺回攝影棚,一悶棍下去,腦震蕩。

  最后的結果,倪影跟他了。

  陳崇州一直意難平的,是倪影從沒說過愛他,每次喝醉了逼問,她也只趴在懷里親他。

  這些年所有同事和同學都清楚倪影的存在,幸運的還聽過她聲音,很有味道的中性風,沒有沈楨那樣甕聲甕氣的嬌糯,類似港調。

  廖坤無意撞上她開視頻與陳崇州打情罵俏,問他腿軟不軟。

  陳崇州那么高冷正經,照樣在她股掌間淪陷,“欠弄。”

  她放浪調侃,“是我弄你。”

  倪影那一言一笑,真是撩騷男人的絕頂好手。

  “鄭野呢?也沒見過?”

  陳崇州單手打方向盤,另一手張開抵在下巴,臉色還是深沉,“見過兩回。”

  那兩回,鄭野就長記性了。

  倪影陪投資商跳舞,正好被鄭野看到,跳完又摟著去地下車庫了,他回來在包廂說了一句,“崇州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怎么非迷這號不安分的。”當場被他揍得鼻青臉腫。

  廖坤覺得,倪影的有恃無恐源于陳崇州太護犢子。

  可歸根究底,這也是征服男人的本事。

  至于沈楨,雖然陳崇州在男女之事上挺渣,但其實他平時不太亂搞,和她牽牽扯扯也始終沒斷,就算不喜歡,沈楨談戀愛了,廖坤不信這邪,陳崇州真能無動于衷。

第14章 新歡舊愛

  第二天沈楨在辦公室準備資料,宋黎路過敲她桌子,“有男人找你。”

  呂瑋那半邊臉還沒消腫,沈楨立馬聯想是周海喬。

  宋黎說,“我能不認得他嗎?比他帥,穿著運動服,蠻有氣質。”

  沈楨完全不記得自己的交際圈有這號人,她撂下手頭的活兒直奔前臺,當場愣住了。

  “許先生?”

  許立文一手捧百合花,一手拎著餐盒,笑容溫和儒雅,“沈楨。”

  是百合,不是玫瑰。

  這點算有分寸,不至于太冒昧,導致雙方尷尬。

  “你怎么來這里了。”

  “昨晚你的消息,我看過了。”許立文有些失落,“是我哪里你不滿意嗎?”

  才夸完他有分寸,這問題又逼得沈楨不自在了。

  “不是不滿意,是你太優秀…”

  許立文言辭懇切,“沈楨,我不希望你發好人卡給我,我希望你給我一個繼續接觸的機會。”

  跟出來瞧熱鬧的宋黎恍然大悟,“你那位相親對象?”

  許立文非常紳士,打了招呼。

  宋黎拍他肩膀,“在公司我和沈楨的關系最鐵了,打點好我,我替你說好話。”

  許立文把餐盒遞給她,“你們部門的同事一起分一分。”

  “買的什么呀。”宋黎從上翻到下,“你出大血了啊,這家餐廳的菜可不便宜。”

  她折回沈楨那頭,“這條件,你不中意?我老公有他一半,我做夢都笑醒。”

  沈楨小聲問,“呂總監呢?”

  “去市場考察了,估計快回來了。”

  電梯門一開,呂瑋蹙眉環顧了一圈,“你們聚一堆干什么。”

  說曹操,曹操到。

  沈楨指著宋黎拿走的餐盒,又使眼色給許立文,“送外賣的,你可以先走了。”

  許立文一臉錯愕不解,注視著沈楨。

  呂瑋也是職場的人精了,這場景,他察覺到不對勁。

  “什么外賣。”

  他走到許立文跟前,盯著那束粉百合,“送花?”

  許立文抿唇,沒吭聲。

  呂瑋又盯沈楨,“你的外賣?”

  好像再編,也編不圓滿了。

  沈楨說,“他是我朋友。”

  呂瑋顯然猜出更隱晦的答案了,他頓時掛不住臉,“到公司約會?你想不想干了。”

  許立文聽不下去了,“她沒耽誤工作,你們公司午休不能見朋友嗎。”

  呂瑋比他的火氣更沖,“輪不上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這件事沒來得及解決完,周海喬又風風火火闖進門,粗魯拽住沈楨的胳膊,“你要再婚了?”

  沈楨壓根沒看清他什么時候進來的,“你還敢鬧事。”

  周海喬恨紅了眼,“我他媽問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許立文見狀,從他手中奪回沈楨,“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

  “是前夫!”沈楨氣得直哆嗦,“周海喬,你有病去治!何婭又傍上有錢人了,她把你踹了,你過不好,也不讓我好過是嗎?”

  周海喬猶如一頭放出籠的野獸,逮誰亂咬誰,“沈楨,離婚后你是死是活我管不著,可沒離婚你就和上司綠了我!我憑什么當王八?”

  許立文怔住,看了看呂瑋,又看了看沈楨,動作遲疑了。

  周海喬趁機掙脫,去抓沈楨,她跑進接待室反鎖了門,正要報警,喬麗的電話打進手機,告訴沈楨,周海喬去公司了。

  沈楨一聽,原來是她走漏了風聲。

  “你跟他說我要結婚?”

  那邊支支吾吾,“我是想氣他,別以為離了他,你的行情不行了,好男人多得是,排隊在追你。”

  沈楨終于見識了豬隊友的威力,“周海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他純屬一個無賴!”

  喬麗說,“我問過曹睿了,何婭又找他復合,非要買車,周海喬買不起,答應把奧迪給她,我早晨碰上何婭,她開的就是奧迪。”

  財產分割上,奧迪歸沈楨了,她一直沒顧上開,現在她明白周海喬三番五次找茬是圖謀什么了,何婭是一個無底洞,多少錢不夠填飽她的胃口,周海喬沒轍弄錢了,就宰她這個前妻一刀。

  就像一貼狗皮膏藥,永遠甩不掉。

  沈楨掛斷電話,出去質問周海喬,“你到底要什么。”

  他二話不說掏出協議書,沈楨接過,上面碩大的標題:自動放棄財產分割。

  她差一點沒忍住,撕個粉碎。

  “我分到你財產了嗎?”

  “那輛奧迪。”

  果然,喬麗的情報無誤。

  沈楨冷笑,“還要什么?”

  周海喬大言不慚,“封口費。”

  “我問心無愧,不需要封你的口。”

  “問心無愧?這些男人,哪個不是你的奸夫?”

  周海喬從手機郵箱調出一段視頻,一共27秒鐘,沈楨和陳崇州一前一后走出房間,陳崇州的側臉拍得模糊,但沈楨很清晰。

  “他是第幾個?沈楨,你罵我不要臉,最不要臉的是你吧?”

  沈楨拔下左腳的高跟鞋,死命掄在他身上,周海喬懵了,好半晌才開始躲,“你吃錯藥了啊!”

  被逼到死角,他實在躲不開,情急之下抽了沈楨一巴掌,這一巴掌激怒了許立文,他過去一把抱住周海喬,“你出軌在先,還打女人?我替沈楨教訓你。”

  “你算老幾!”周海喬反手一拳,許立文偏頭,正中呂瑋的臉上。

  本來那口氣他就沒咽下,又挨了周海喬的拳頭,呂瑋也撲上去,從大堂滾到門口,一時廝打得不可開交。

  呂瑋上午考察的對象,是鄭野家的公司。

  而鄭野早前見過他一面,在進口超市,當時沈楨還未離婚,去生冷區買鮰魚,呂瑋推著購物車跟在后面獻殷勤。

  以男人的眼光,鄭野覺得他沒安好心。

  事實上呂瑋那次的確耍心機了,他在茶水間撞破沈楨偷偷抹眼淚,女人空虛難過的階段,是趁虛而入的良機。

  于是下班他借口搭沈楨的順風車,故意在副駕駛留下了男人的痕跡——黑框眼鏡。

  他想趁機添把火,加速他們的破裂。

  可惜,周海喬沒查過沈楨的車,此事不了了之。

  鄭野從街角拐彎時,突然熄了火,朝窗外揚下巴,“那女人。”

  沈楨光著一只腳,頗為狼狽站在臺階上,地面三個男人打成一團。

  其中一個,陳崇州有印象,是她發在朋友圈的新男友。

  看這場面,新歡舊愛動起手了。

  “她夠倒霉的,身邊全是渣男。”

  陳崇州中午有飯局,喝了點酒,此刻靠著后座,眼神寒浸浸的,鄭野說,“包括你。”

  他一度懷疑,廖坤將自己的行蹤透露給沈楨,以致于他十次出門,五次遇到她。

  不過附近是幾棟大型寫字樓,客流量最密集的地鐵5號線在對面,沈楨作為上班族,出現在這倒也說得通。

  他漫不經心又掃了一眼,這一眼,恰好對上沈楨。她眼中的無措絕望,以及發現他瞬間燃起的光,輕輕戳了他一下。

  她撿起高跟鞋,一邊拍車門一邊對準周海喬吼,“他是我新男友,你打啊,我看你多大的本事!”

  鄭野樂了,“真野啊,臉蛋一個味兒,骨子里又一個味兒。”他摸出煙,自己留一根,扔給陳崇州一根,“酒店那回你要是爽了,就出手護她,別太無情了。”

  陳崇州接住煙,“我不是說過?也就那樣。”

  “你嘴里沒實話。”

  “對她這款,玩玩都沒感覺,太死板。”

  “你對倪影有感覺,她在床上放浪不死板。”鄭野降下車窗,“你降得住她嗎。”

  陳崇州壓下打火機,火苗一燎,照在他眉眼,熱辣辣的紅光,反而襯他冷漠得很,毫不留情拆沈楨臺,“誰是你男友。”

  她不由臉發燒。

  鄭野瞇起眼,他倒是好奇,這女人如何拿下陳崇州這尊大佛。

  如果陳崇州真煩她,根本懶得廢話,既然和她有話說,哪怕沒走心,在走腎之后,眼里好歹有她。

  沈楨紅著眼眶,“陳教授,算我求你了,念在舊情幫我打發他,不然我在公司沒法待了。”

  她本無辜,也有下意識的小心機,介于灰蒙蒙和純白色調之間的女人。

  陳崇州沒什么反應,手搭在窗邊,“我和你,有舊情嗎。”

  沈楨硬著頭皮上車,“你小腹有一粒黑痣,左胸腋下紋著字母,NY。你腿毛不多,那地方…多。”

  鄭野沒憋住笑,他別開頭,朝另一側撣煙灰,“你不是和倪影之外的女人不開燈嗎?她怎么看到的。”

  周海喬這時從地上爬起,圍著這輛車打量,“你是那個醫生?”

  陳崇州沒搭理,整個人透著一股散漫。

  鄭野挺輕蔑瞥周海喬,“小子,他不只是醫生,而且他護犢子,你最好記住,別招惹他女人了。”

  周海喬仍舊不信,沈楨咬了咬牙,拉住陳崇州的手,“我的鞋…”

  他破天荒沒拒絕,握住沈楨腳踝,長滿薄繭的手指掠過腳面凸起的青筋,力道雖然輕,她還是癢得佝僂起腳趾,“陳教授…”

  周海喬抓住漏洞,“沈楨,你稱呼自己對象這么官方,太見外吧?”

  從認識陳崇州那天,她只喊過一次全名,過后回憶,還隱隱心驚。

  他有一種無形的震懾人、壓迫人的氣場。

  好像有資格喊陳崇州仨字的,只有倪影,其他人,尤其是女人,沒資格親昵到這份。

  這回,沈楨只能豁出了,“崇州。”

  嗓音柔軟得像一灘水,面前男人停頓住。

  她放下左腳,又蹬掉右腳的鞋,抬到他膝蓋,“我想要你重新為我穿。”

  陳崇州審視她片刻,意味不明笑,“你騷起來,還挺有情趣。”

  周海喬目睹這一幕,表情有點別扭,“沈楨,別裝蒜了,開這車的男人能看上你?”

  鄭野推門下車,揪住周海喬衣領往旁邊挪,“咱倆聊聊。”

  陳崇州緊接著繞到駕駛位,沈楨猶豫了一會兒,也跟他坐在副駕駛。

  他不太耐煩,“誰讓你過來。”

  沈楨低頭扯了好半天,“陳教授,我手抖得厲害,扣不上。”

  陳崇州叼著煙,手臂越過她胸前,系安全帶,“勾引我不是挺大膽嗎。”

  他身體往前探,襯衣繃得緊緊的,剛好勒住鼓起的胸膛,一顆扣子斷裂,彈進沈楨微敞的領口。

  陳崇州視線順著那顆紐扣,落在她那兒。

  只一秒,移開,坐直。

  抬手一撕,襯衫扣子全部解開,他慵懶后仰,煙霧盤旋而上,像彌漫的云海。

  陳崇州這一刻和以往不同,斯文盡失,只剩無窮無盡的性感與賁張狂涌的欲望。

  沈楨盯了他許久,“哪次?”

  “每一次。”

  他又恢復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沈楨帶哭腔,“我就想追你,我又沒害過你,沒訛你,你像仇人一樣躲著我。陳教授,我長得很討人厭嗎?”

  外面下著雨,陳崇州目視前方,按下雨刷,“為什么追我。”

  有求于他當然是重點,但擺在明面上,就沒意思了。

  所以沈楨沒提,“你好看。”

  他掐了煙,“好看就喜歡?”

  沈楨湊近,雙手撐在他腿側,仰頭吻住他。

  吻很淺,很澀,卻狂熱而勇敢,沒有男人不為此觸動。

  陳崇州睜著眼,忽然伸了舌頭。

  他這個人,一切都是淡淡的,吻卻異常地濃郁,沉重的尼古丁與極清冽的薄荷糖的味道。

  她嗅到比煙味更烈的他獨特的味道。

  陳崇州目光迷離,半醉半醒。

  沈楨不愛濃煙的氣味,女人愛清新的吻,可這種辛辣的醇厚的吻,每分每秒都無比深刻。

  沈楨細細喘著,“陳教授,這是我的初吻。”

  那晚,陳崇州沒碰她的嘴,他只親吻了別的部位,曾經沈楨也主動吻過周海喬,可周海喬很敷衍,她有心深入,沒得逞。

  這句“初吻”,不知有多么清純撩人。

  陳崇州一言不發,只看著她的臉。

  起初慌不擇路,因為她斗不過周海喬,她沒有選擇,后來不論怎樣接近,怎樣演,陳崇州總是云淡風輕,沈楨也上頭了。周海喬今天折騰這出戲,她也算因禍得福,起碼,坐上他的車了。

  真是驚險又刺激。

  不過接下來更刺激,陳崇州發動了汽車,沒說目的地,更沒趕她下去。

第15章 沒圖他什么

  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事后的清晨,空氣里還有海鹽馬鞭草沐浴膏的香味。

  沈楨覺得,做了一場激烈的夢。

  她撐住枕頭,肩膀抬起一些,自上而下俯視身側的男人,“陳教授,你還在睡嗎。”

  下一秒,陳崇州睜開眼,沒看她,揉著眉心。

  他鼻梁生得很挺,眼窩有一點深,顯得五官格外立體,深邃。

  陳崇州的皮膚并不白,可清清透透的,沒有斑點瑕疵,他骨相的好看更勝過皮相。

  那樣神秘感,歲月的沉淀感,是他骨相里的味道。

  沈楨趴在他耳朵,“陳教授,你的手機一直有短信。”

  陳崇州手伸到床頭柜,摁亮屏幕,有七八條,從凌晨三點陸陸續續,間隔半小時一條,到天亮才停發。

  來自同一個備注:Y。

  他的困意幾乎瞬間消失,整個人清醒冷靜到極點。

  “你看過嗎。”

  沈楨搖頭,“我沒碰。”

  陳崇州起來,點上一根煙,逐條翻看。

  他夾著煙,沉默不語,煙霧籠罩住他面孔,說不出的深沉。

  她距離近,瞟到一部分。

  ——你想我嗎。

  ——他可能有病。

  ——我后悔了。

  陳崇州攥著手機,手背青筋暴起。

  沈楨的直覺,這個Y一定是倪影。

  結了婚,生了子,還迷得前男友惦記,始終意難忘。

  這手段,難怪廖坤勸她放棄,是沒什么較量的必要了。

  不過沈楨驚訝于,陳崇州并沒回復,他刪除了。

  像是你進我退的心理戰,誰先忍不住宣告投降,誰就輸了。

  他站著穿衣服,又是這副似曾相識的場景,只不過這次比上次多點感情色彩,她更投入了,陳崇州變化不大,最纏綿時依然保留三分。

  沈楨注視他背影,想說點什么,但很明顯,他心思不在這,被那幾條短信勾走了魂。

  他走向沙發,在陽光最濃烈的位置坐下,時不時掃沈楨一眼,平靜得無波無瀾。

  明亮的光照在他白襯衣和白西褲上,干凈得刺眼。

  抽完一根煙后,陳崇州低沉開口,“已經有男人了,后面還是少來往。”

  沈楨一聽,他在暗示自己,與他有不了結果,不如好好和別人談戀愛。

  “我和許立文不是戀人。”

  陳崇州對著煙頭的火苗,又續上一支,“不是公開了嗎。”

  “指定好友可見。”

  他淡淡瞥她,“廖坤?”

  沈楨沒出聲。

  “套誰。”

  她也干脆,“你。”

  手法單純的小把戲,挺膚淺的,可有意思。

  關鍵,她大方承認了,這增加了好感。

  在陳崇州的心里,非但沒減分,反而加分。

  他撣斷煙灰,難得有耐心,“到嘴邊的肉,沒有男人拒絕,可它不存在更深層的意義。”

  沈楨抱膝坐在床上,實在無話可回。

  過會兒陳崇州接了一通電話,是科室的,提醒他上午有兩臺手術,給男病患結扎。

  他整理好皮帶扣,停下看著她。

  沈楨這才回過神,清了清嗓子,“你要去醫院?”

  他嗯了聲,沒動。

  目光在她臉上,諱莫如深。

  沈楨頓時明白了,她問,“藥呢。”

  陳崇州說,“抽屜第二格。”

  她含住一粒,水都沒喝,干咽下去了,完全沒猶豫。

  陳崇州喜歡聰明的女人,在他身邊越是聰明,上位成戀人的幾率越大。

  有一種男人喜歡找類似朱砂痣的代餐,神似或者形似,哪怕有一處雷同,更容易動心。

  而陳崇州是例外。

  沈楨其實不算了解他,卻也很確定,在他面前模仿倪影,絕對弄巧成拙。

  愛恨交加的舊情,是非常禁忌隱晦的,外人搞不懂他們那把火真正毀滅在哪。

  學倪影的風韻,也許可以迅速激化陳崇州的欲望情感,同樣也會承擔他的怨恨所在。

  這么矛盾又極端的男人,愛強烈,恨也強烈,沈楨玩不轉。

  所以,即使釣陳崇州很費力,她也放棄了冒險賭,安安分分做自己。

  沈楨雙手扳到背后,系內衣扣,好半晌沒系上,陳崇州起身走到床邊,代替她繼續。

  他粗糙的掌紋激起她一陣戰栗。

  這反應陳崇州起了興致,俯下身,吻她細窄的脊梁骨。

  沈楨縮得更厲害,“陳教授?”

  他沿著她臉頰來來回回,沒沾上,只一縷呼吸飄過,“你抖什么。”

  沈楨轉過去,撿地上的短裙,“女人都這樣,受不了熱氣。”

  “但你過分敏感。”

  陳崇州掌心在她身體滑動著,和她面對面,手拂過脊背的肌膚,在腰肢停頓了片刻,她兩側線條緊繃。

  陳崇州很喜歡她的腰,綿軟細膩,昨夜他問沈楨,是不是練過舞蹈,她說是。

  怪不得她身段和氣質都很舒服,靈動的柔媚感。

  沈楨發現陳崇州對于和女人談情,他渣到不行,態度更是反復無常,可對于那事,他基本不會令女人不適,該有的調情、前奏,也算到位。

  任何男人,被前任從里到外調教過了,才有極其恰當的分寸。

  沈楨不吃心是假的。

  周海喬被何婭禍害了,陳崇州又被倪影拿捏得死死的。

  任丈夫,個男人,全沒把她當回事。

  陳崇州離開的一刻,沈楨叫住他,“陳教授,我們現在算談戀愛了嗎。”

  他沒回頭,背對沈楨,“你認為呢。”

  沈楨說,“算。”

  陳崇州拉開門,留下一聲輕笑,“你還挺會妄想。”

  他走沒多久,又進來一個人,沈楨在衛生間洗臉,只聽到過道的門響。

  她立刻沖出去,鄭野到處打量著,抽空朝她點了下頭,主動說明,“這是我長期包的房間。”

  沈楨一愣,“你的房間?”

  “我身份證開的。”

  陳崇州甚至沒單獨開房,帶她來鄭野名下的酒店了。

  看來他挺防備的,包括昨晚沈楨把手機落在車里,想下樓取,他沒允許,假設她沒忘,帶進房了,陳崇州大約也要沒收。

  鄭野流里流氣摘下墨鏡,“沈小姐,你不必灰心,他不止對你如此,對誰都謹慎。你要是跟他視頻,發曖昧的消息,他一律不回。”

  “他有過很多女人嗎?”

  “那倒沒。”鄭野開冰箱門,取出一瓶香檳,熟練搖晃了幾下,“說實話,他的私生活具體什么樣,沒人清楚。”

  “那你和廖坤憑什么說他渣。”

  好心當驢肝肺,鄭野惱了,“打抱不平?還睡出真感情了啊,我誹謗他渣,我有好處?他快成公認的了。”

  酒沫子灑了一地,噼里啪啦響,沈楨蹙眉,“你早晨就喝酒?”

  “刺激啊,有錢沒地方花了,水太便宜。”

  沈楨知道,鄭野雖然愛玩,多少有些真本事,起碼談不上敗家底。

  否則以陳崇州的眼光,太差勁的,他未必深交。

  她擦了把臉,都收拾完,和鄭野道別。

  他倚著墻角的落地燈,“崇州比我有錢,你如果要他的錢,比要他的心簡單得多。”

  沈楨仰起頭,一臉清白坦蕩,“我沒圖他錢。”

  “圖勢?他這方面是挺強的。”鄭野輕描淡寫。

  “我什么也不圖他,我只追他的人。”

  “你演技真不錯。”鄭野瞧了她一會兒,給出評價。

  沈楨挺煩他這雙開過光似的眼睛,默不作聲換鞋。

  “演得好,不代表管用,你應該聽過他和倪影那段。那女人從來不演,壞,浪,虛榮,她占全了,可崇州的錢和心,也只有她拿下了。”

  沈楨確實想不通,陳崇州怎么嗜好這款。

  “我們這種人,栽一回跟頭,別指望他再栽下一回了。”

  “你們?”

  鄭野笑了,“他,我,以及我們圈里的男人,沒背景的女人輕易追不到手。玩玩沒問題,必須懂事,該滾的時候,滾利索點。倪影能殺出重圍,差點當陳太太,是不可復制的奇跡。”

  沈楨表情不太好,“你想告訴我什么。”

  “告訴你,打消談情說愛的念頭,你的道行,能被陳崇州耍得半死不活。”

  鄭野犯懶躺下,埋進被子聞了聞,“你身上的香味?”

  沈楨沒理他。

  “我給你支個招。”他橫臥在大床中央,輕佻得很,“母憑子貴,挺個大肚逼宮,最好雙胞胎,崇州也三十二了,你有他孩子了,他估計能將就。”

  別說這招太瘋了,不符合她的目的,就算是高招,沈楨對其他人敢用,對陳崇州不敢用。

  他可不是吃女人暗算的男人。

  直到沈楨走出房間,鄭野撥通陳崇州的號碼,直截了當說,“她和那種滿腹心計的女人,不一樣。”

  陳崇州正好等紅綠燈,心不在焉看窗外,“哪不一樣。”

  鄭野也說不清道不明的,“都不一樣。乖,還傻。”

  他悶笑,“你又看透了。”

  “她挺護著你。”

  陳崇州仍舊冷冰冰,語氣沒起伏,“是么。”

  “質問我,憑什么罵你渣,小脾氣真倔。”

  他笑意漾出眼底,“是么。”

  這倆詞,陳崇州一般用來對付無關緊要的人。

  他用在沈楨頭上了,她的定位也明了了。

  沈楨回到家,掏鑰匙開鎖,余光瞄到樓梯口藏了一個男人,被一面墻擋住。

  她嚇得頭皮發麻,直勾勾盯著那道人影,“是誰!”

  對方沒動。

  沈楨往前挪了一步,“周海喬,你又犯病了是嗎?”

  緊接著,黑影一閃,暴露在光亮下,竟然是許立文。

  她松口氣,“許先生,你躲在那干什么?”

  許立文靠近她,站在旁邊,“我怕不是你自己回來,場面會難堪。”

  沈楨沒說話。

  “昨天那個男人,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她瞬間意識到許立文在問陳崇州。

  她沒跳坑,而是繞開了,“我上司,叫呂瑋,我們之間有誤會,牽連你了。”

  許立文沒罷休,“另外那個呢?”

  “周海喬,他是我前夫,好像最近新談了女朋友,手頭缺錢,找茬訛我一筆。”

  許立文臉色又白又黯淡,“沈楨,你為什么不解釋車里的男人?我親眼見你坐著他的車離開,一夜未歸。”

  “我向你解釋?”沈楨推開防盜門,“我們沒在一起。”

  “我在追你。”

  “那是你的事。”

  “沈楨。”許立文突然變得嚴肅,“你利用我對嗎?你根本沒打算開始新感情,至少,不是通過相親找男人。”

  她動作一僵,“許先生,相親不是保證百分百成功,講究眼緣。”

  “你對我沒有眼緣嗎。”許立文追問,“你提出合影,我當時很高興,以為你同意了。”

  沈楨有點心虛,也別扭,她正要關門,李惠芝這時從客廳出來,“你去哪了,都沒回家睡覺?”

  她一歪頭,發現堵門的許立文,“是立文吧?”

  許立文倒是很有教養,沒露出與沈楨爭執的不快,“伯母,冒昧打擾您了。”

  李惠芝笑瞇瞇的,“不打擾,進屋坐。”

  沈楨沒讓他,挺冷淡的。

  許立文也識趣,“伯母,我局里有事,今天不坐了,改日再拜訪您。”

  “那行,不忙了常來。小楨,你送一送立文。”

  沈楨放下包,跟著許立文出門,在電梯口,他又駐足,“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沈楨情緒不高,“許先生,抱歉了。”

  他沒吭聲。

  送完許立文回去,李惠芝問,“他怎么來家里了?不像登門拜訪,哪個男人登門不帶禮物的?”

  沈楨被逗笑,“物業不是他親戚嗎?探完親順便上樓一趟,打個招呼。”

  李惠芝還是不信,“你留在他家過夜了?”

  “我對他沒感覺,成不了。”沈楨反鎖浴室門,“部門加班,太晚了,我懶得往回趕。”

  李惠芝隔著一扇門,“那我還安排嗎?”

  沈楨含糊其辭,“算了吧。”

  她擰開花灑,在底下沖澡。

  洗了半天,海鹽馬鞭草的氣味還揮之不散。

  沈楨沒見過男人特別熱情的樣子,她只見過陳崇州,相比之下,是熱情了不少。

  可惜,他這塊冰,她終究沒能徹底焐熱。

  那頭陳崇州到醫院,正在開科室會議,一名護士進去喊他,有病人找。

  而這位病人,就是周海喬。

  三樓有八間診室,他折騰得七間停了診,所有病患圍在走廊看熱鬧。

  陳崇州一現身,周海喬躥過去,指著他冷嘲熱諷,“男科大名鼎鼎的陳主任,以看病為幌子,勾引我老婆,害得我家破人亡,這筆賬,陳主任預備和我算算嗎?”

第16章 家里的女人

  廖坤一瞧是周海喬,臉色都變了,他擋在陳崇州前面,“陳主任,喊保安嗎?”

  “你最好喊記者,讓陳主任聊一聊,他怎么綠了我的。”周海喬站在人群里煽風點火,“我前妻死活跟我離了婚,要嫁給陳主任,他們相好時間可不短了,我這王八當的,真憋屈啊。”

  那些人紛紛后退,在一旁指指點點。

  周海喬舉起手機,“陳主任和我前妻一前一后走出酒店房間的視頻,醫院敢公放嗎?”

  廖坤捏緊拳,“你有一句實話嗎?你老婆和你離婚是你出軌活該!陳主任開始不知道。”

  “你認識沈楨啊?”周海喬流里流氣揚下巴,“私下挺熟的吧,他們幽會,你打過掩護?”

  陳崇州摸煙盒,低頭咬出一根,又一瞥墻上禁止吸煙的標牌,他沒打火,走向盡頭一扇窗,甚至沒看周海喬一眼。

  周海喬二話不說跟上去,距離他半米,直到陳崇州停下。

  “你沒家庭?”

  沒回應。

  “你先勾搭沈楨,還是她先勾搭你的。”

  周海喬磨著牙,“她非要帶我看男科,原來就為了找機會搭上你,你們在我眼皮底下發展多久的奸情了?”

  陳崇州背對走廊,雙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全程沒吐一個字。

  幾名護士上樓,目睹這一幕放慢步子,“他前妻是哪個啊?其他科室嗎?”

  “給廖主任送過飯。”

  “又和陳主任搞上了?”

  陳崇州佇立在那,整個人清俊挺拔,護士拐彎了,還忍不住張望他,“我不信陳主任會干這種事,他和咱們接觸,連衣服都不挨上。”

  “兔子不吃窩邊草,鬧出事在醫院還能待嗎?”

  陳崇州拿下煙,扔在窗臺。

  周海喬等得不耐煩了,“你耗著我是嗎,打算搬救兵?姓陳的,你不想毀了自己,你就痛快認栽。”

  陳崇州透過玻璃上的投影盯著他,“什么意思,直說。”

  不知為何,分明斯文清瘦的一個男人,卻藏著一股深沉又果斷的狠勁,尤其那雙眼睛,沉得不見底,四目對視,逼得周海喬渾身不自在。

  “五十萬,沈楨的買斷費,她以后歸你了,隨便你玩,我不插手。”

  陳崇州撣了撣下擺的灰塵,“她歸誰,你現在沒資格管。”

  “不給?”周海喬陰著臉。

  “我憑什么給你。”

  周海喬逼近一步,“你找女人開心瀟灑,不花錢啊?”

  陳崇州看著他。

  “我腦袋上這頂帽子,能白戴嗎?”

  這副嘴臉,他忽然挺可憐沈楨。

  好半晌,陳崇州側過身,“我下午有手術。”

  周海喬伸手,“掏錢,我不耽誤你干活。”

  陳崇州把煙丟進垃圾桶,“三天后,約我。”

  周海喬也琢磨五十萬不是小數目,當場給他不現實,他點了下頭,“行,我容你三天。”

  陳崇州返回診室,門口一個患者問,“陳主任,是醫患矛盾嗎?”

  他態度溫和,“沒事。”

  患者大大咧咧笑,“我就說嘛,陳主任這么潔身自好,哪會和他老婆有問題?”

  隔壁廖坤診室的家屬也附和,“準是誤會了,看他那德行,娶不到什么好女人,入得了陳主任的眼嗎。”

  陳崇州面無表情,松了松白襯衫的領子,沒出聲。

  叫號的護士在過道里疏通,一扭頭,發現他心不在焉的,“主任,還接診嗎?”

  他回過神,“繼續。”

  陳崇州在醫院本來名氣就大,一場鬧劇過后,更是焦點了。

  外科室的同事輪番來堵他,“陳主任,聽急診說,你在外面找了個有夫之婦?結果老公大鬧醫院,有這回事嗎?”

  陳崇州無動于衷寫病歷,頭也不抬。

  這同事是腸胃科的副主任,背景挺深,之前票選優秀主任,和陳崇州掐得厲害,后來陳崇州拿下了三位中的一席,倆人自此水火不容。

  倒也沒過分,良性競爭,可真出緋聞了,難免幸災樂禍。

  同事剛撤,追他的姑娘推門進來,紅著眼眶,“崇州老師,傳言是真的嗎。”

  陳崇州終于有反應了,他撂下筆,“不是。”

  “你和那個男人的前妻沒關系嗎。”

  “有關系,這是真的。”

  姑娘捂著嘴,“你們…”

  陳崇州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廖坤中午下手術臺,在食堂碰上了他。

  他在靠窗位置,桌上兩瓶酒,一包煙。

  廖坤端著餐盤坐在他對面,“這道筍絲鴨片不錯,食堂新來的師傅,叫西門小慶。”

  陳崇州以為他指桑罵槐,涼浸浸的眼神一掃,廖坤指著最右邊的窗口,“那不,西門小慶,西門大廚的第三十八代傳人。”

  招牌還真是。

  陳崇州心里有燥意,開了一瓶冰鎮啤酒,“沒胃口。”

  “你管他放什么屁干嘛,周海喬那五大三粗的身板,他也不像武大郎啊。”

  陳崇州眼神更涼了,“我像西門慶?”

  “別說,你挺有那范兒的。那回醫院新春聯歡,咱們科室推你出節目,你一首張學友的情歌,全場護士尖叫啊。”廖坤從頭到腳打量,“不過沈楨和潘金蓮不沾邊,她長得像一朵純情的白茉莉。”

  陳崇州沒理他。

  跟著他實習的醫生這時過來,“廖主任,陳主任,院長找您。”

  廖坤一口飯還沒塞完,慌了神,“驚動老顧了?”

  陳崇州喝掉剩下的酒,直奔院長辦公室,里面沒人,送醫學論文的王醫生通知他院長在1診室。

  他下樓,廖坤正嬉皮笑臉和顧院長打哈哈,幫陳崇州解釋。

  “敬愛的院長,陳主任真冤枉…”

  陳崇州走過去,“院長。”

  顧院長看了他一眼,“你這次給醫院造成多么惡劣的影響,崇州,你是最有前途的主任,院里不止一次提名,你具備擔當副院長的能力,可你竟然在生活作風上出岔子!”

  陳崇州抿著唇,一言不發。

  廖坤先急了,“周海喬和他老婆早已經離婚了!他故意混淆事實敲詐陳主任!”

  “事實在發酵的流言面前根本不重要,誰會深究來龍去脈?一旦被報道出去。”顧院長痛心疾首,“他不看重自己的名聲,我也保不了他。”

  “院長…”廖坤還想爭取,陳崇州拉住他,轉身回辦公室。

  “你什么情況啊?”

  陳崇州搬箱子收拾東西,廖坤攔住他,“是周海喬造謠!你又沒錯。”

  “你忘了。”

  就仨字,廖坤如夢初醒。

  陳崇州和沈楨的次,確實挺禁忌,如今東窗事發,周海喬逮著不放,原則上不算造謠,即便最初他不知情,把柄也落了。

  廖坤無奈叉腰,“你這就認了?”

  他倒是平靜,“嗯。”

  “你先避避風頭也行,周海喬獅子大開口,恐怕沒完沒了。”

  陳崇州脫了工作服,去樓頂冷靜,在天臺上,他接到一通電話。

  “你在哪。”

  “醫院。”

  “為什么不回我信息。”

  陳崇州語氣平平,“沒空。”

  “你晚上沒空嗎?”

  “床上有女人,顧不上。”

  靜默片刻,那邊緩和了,“今晚方便嗎。”

  “不方便。”

  廖坤不聲不響推開天臺門,陳崇州回頭,對電話那邊說,“掛了。”

  他握著手機,雙手撐在桅桿上,神情說不出的壓抑消沉。

  “家里?”廖坤遞他一支煙,“先消消愁。”

  陳崇州接過,背著風口。

  “老顧平時最提攜你,他會想辦法平息。他岳父前列-腺癌晚期,是你頂住壓力接手主治,至今都是咱科室的典型臨床病例,要不是你,他岳父能活四年?五年生存率都不足3%。他但凡念這份情,肯定保得下你。”

  “沒愁這事。”陳崇州瞇著眼撕開煙紙,“倪影。”

  廖坤一愣,“她離了?”

  “沒問。”

  “你還有心思?她這回嫁的富豪,歲數都能當她爹了,你這點薪水養得起她嗎?”

  陳崇州一直沒告訴廖坤,自己是什么家底。

  包括倪影,也不太清楚。

  他沒提,是懶得提,缺什么才炫耀什么,不缺的,壓根沒擱心上。

  他不是養不起倪影的胃口,是在她身上一度陷得太深,她的變數又大。

  最主要是,倪影的這段婚姻,他接受不了。

  太堵得慌。

  廖坤當晚發了一條朋友圈,他和陳崇州在門診大樓下的合影,配文是:送你走,好兄弟。

  沈楨嚇得不輕,評論問他:陳教授死了?

  廖坤一看,是有歧義,立馬把這條刪了。

  沈楨更覺得不對勁了,難道是工傷,醫院封鎖消息了。

  她給陳崇州打電話,提示關機。

  她一夜沒睡好,轉天一大早跑到廖坤的診室,得知了陳崇州被停職。

  廖坤還勸她,“男女之間一巴掌拍不響,陳主任認了,你不用過意不去。”

  沈楨猶豫了一秒,“那是我連累他的,對嗎?”

  廖坤咂吧嘴,“你要是沒死纏爛打,他的確不至于停職。你上他車了,周海喬才調查到他頭上。”

  沈楨垂著頭,失落別扭得很。

  廖坤又于心不忍了,“你算是正常追,以前追他的女人才是死纏爛打,穿婚紗在門診部求婚,拿喇叭說房車都準備了,只寫陳主任名字,走火入魔一樣。”

  她笑出來,“然后呢。”

  “陳主任又不是吃軟飯的,當然沒答應了,那姑娘被幾百號人圍觀,抹不開面兒哭了。”廖坤站起倒了杯水,“他雖然沒給過你好臉,你也是沒有被他徹底拒絕的。”

  沈楨沒好意思講,她其實被拒絕得夠狠了。

  只不過,她臉皮厚,扛住了。

  追陳崇州,沈楨有私心。

  她在周海喬那兒的委屈吃大了,實在太不甘,不報復他一把,她能抑郁。

  可沈楨著實沒想過,會給陳崇州帶來停職的麻煩。

  鄭野說他有錢有勢,就算砸了飯碗,應該也談不上走投無路,可這場無妄之災,到底是因她而起。

  “有陳教授的地址嗎?”

  廖坤動作一停,看向她。

  “我想當面道個歉,總不能白白牽連他。”

  “他那頭…”

  廖坤沒把握,陳崇州和倪影發展到什么地步了,沈楨這趟投懷送抱是不是多余。

  陳崇州那副皮相在女人的眼里相當值錢,他要談情說愛,隨時能談,唯獨分分合合,逃不過倪影那關。

  “就道個歉?沒別的?”

  沈楨說,“這你也問?”

  廖坤樂了,“陳主任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他自愿單身,我是被迫單身。”

  “誰讓你條件高。”

  廖坤編輯了地址,發到沈楨微信,“不高啊。我前女友是法醫,去美國讀博,我們才吹了。我前前女友是模特,一米七,腰圍56厘米,我現任不能比她們差勁吧?”

  “你打一輩子光棍吧。”

  沈楨收了信息,調頭走人。

  陳崇州的住處不屬于這座城市的富人區,在市中心的邊緣,富江華苑二期,中上等的房價。

  她找到C座1101,摁了門鈴。

  門一開,沈楨抬眼,陳崇州穿著一套淺藍色的居家服,沒有往常那么冷漠,最關鍵,他有溫度了。

  盡管就一丁點,由于性子太寡淡,這一丁點也挺明顯。

  他看到沈楨,神色有些頓住。

  沈楨問,“沒有貓眼?”

  他顯然不知道是她。

  陳崇州不露聲色偏了一下頭,似乎家里有什么,他不愿暴露。

  她幾乎本能的,瞟向玄關的鞋柜,一雙銀白高跟鞋。

  沈楨脫口而出,“有女人?”

  陳崇州皺眉,很不滿她多話,“你來干什么。”

  他以前的笑意,溫和,是不達眼底的。

  說白了,沒走心,是他的素養和社交形式。

  但這會兒,陳崇州的溫度和情緒,是從骨子里發出的。

  所有情緒在腦海過了一遍,沈楨穩了穩神,“我聽說你因為我的緣故被停職了。”

  “和你沒關系。”

  他說完要關門,沈楨攥住他手腕,“周海喬是我前夫,怎么和我無關?”

  陳崇州目光定格在她臉上。

  他從不碰底細不詳的女人,被賴上甩不掉,當時沈楨在酒店抱住他的腰,那樣的姿勢,那樣半醉半醒的媚味兒,某個角度活脫脫第二個倪影。

  事后知道她有主兒,陳崇州也想到今天了。

  既然睡了,什么后果他都擔。

  “慰問?”

  沈楨一噎。

  她純粹是沖動又愧疚,好歹有過一段,哪怕他不承認,可自己對于初夜男人,多少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結。

  沈楨說,“人道主義關心。”

  陳崇州拿開她手,“用不著。”

  “我人都來了,你不邀請我進屋坐坐?”

轉載自公眾號: 云寶讀書

主角名:沈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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