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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鑒別貓眼石(怎么鑒別貓眼石頭真假)

編輯:小峰 發(fā)布于2023-08-18 21:59
導(dǎo)讀: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張蕓欣 | 禁止轉(zhuǎn)載1那年的夏天剛剛開始,我坐在海桐城古鎮(zhèn)街邊的梨花木椅子上吃面。瀕臨夜晚的夏,...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張蕓欣 | 禁止轉(zhuǎn)載

1

那年的夏天剛剛開始,我坐在海桐城古鎮(zhèn)街邊的梨花木椅子上吃面。

瀕臨夜晚的夏,并不炎熱。偶有風(fēng)吹過,古鎮(zhèn)上人來人往,有調(diào)皮的貓蜷縮在桌角下方,乖順地洗臉。

艾凌寒正坐在我的前方,戴一頂?shù){(lán)色蕾絲邊淑女帽,頭發(fā)已經(jīng)披到肩。抬頭的一瞬間,是一張光華流轉(zhuǎn)的細(xì)致五官,美得讓人嫉妒。

這是我次遇見他的情形。是的,如果你見過他,你一定會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但是下一秒,你又會開始痛恨這一張臉長在一個男人身上。

那夜,隔壁小炒店有客人喝酒發(fā)瘋誤把他當(dāng)女人,上前調(diào)戲他。我在一旁幾次笑得欲將剛才吃下去的面翻嘔出來。然后我給了那個調(diào)戲他的男人一腳,拉起他沿著老街一直跑到河塘邊。

我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氣,他也蹲下來,歪著頭看了我許久,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他說,姐姐,你好勇敢啊。聲音輕輕柔柔,似女子。

我有點不自然。下一秒便伸手過去往他衣服里面鉆。他驚恐地抓住我的手問,干什么?

我既嚴(yán)肅又略帶笑意地說,姐姐很有必要查一下你到底是男的是女的。

他拍掉我的手,站起來轉(zhuǎn)身往橋上跑,邊跑邊喊,不行,你這是猥褻兒童。

我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看他帽子上的蕾絲花邊順風(fēng)吹得更更迭迭。突然大笑起來。

2

我租的房子在古鎮(zhèn)的附近的住宅區(qū),沿著河塘邊走第七棟的一層,客廳窗戶就能看見碧綠的河水。上面還有朵朵荷花冒頭,清淡典雅。

我是來這個古鎮(zhèn)避暑的。在我得知我愛了五年的男子終于要在夏日結(jié)束后奉子成婚時,我就決定找個地方過完在海桐城的最后一個夏日。

我要過一個舒適的夏天。然后安靜地告別。

很早很早就聽過海桐城的這個古老小鎮(zhèn)。人們叫它七閣鎮(zhèn)。

這個古鎮(zhèn)有一個關(guān)于七閣的傳說。

說的是清朝,七閣鎮(zhèn)的首富秦萬有一養(yǎng)女,名喚七閣。此女貌美似仙,柳腰桃面。長到十八歲芳華,上門求親的人幾乎將門坎踏破。

然,首富的長子也愛著七閣。秦萬因疼惜七閣,也希望七閣能繼續(xù)留于家中。就將七閣許與他的長子。誰料,七閣大婚前夜上吊于閨房內(nèi)。

關(guān)于七閣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種說法,但說得最多的還是七閣因為愛上本鎮(zhèn)一個秀才,原本將與秀才私奔,可念及秦萬的養(yǎng)育之恩,又留了下來。后,又不愿嫁給自己不愛的男子,于是萬般無奈下,只好自盡。既盡了道義也忠于愛情。

世人都感慨七閣為愛而付出的生命。于是這個沒名的古鎮(zhèn)就開始有了一個名字,叫七閣鎮(zhèn)。

古時,總有那么多轟轟烈烈的愛情和為愛情甘之如飴的女子,讓人好生欽佩。

3

我安寧的生活都被這個叫艾凌寒的小男孩給打亂了。

他住在我租借的小區(qū)對面最豪華的別墅里。早些年,很多富商看準(zhǔn)了這里的風(fēng)光,在此買了地買了房,以便日后的休憩,艾凌寒家亦是。這里不過他家的某個家宅。

他總是一大清早地站在河塘邊的窗戶旁叫我,姐姐姐姐,快開門。

我睡眼朦朧地拉開房門,有些氣惱地讓他回去。他立刻笑嘻嘻地把手中好吃好喝的端到我面前,一會是鎮(zhèn)上的特色七彩糖糕,一會是自家做的冰鎮(zhèn)酸梅湯,一會又是我極愛的草莓蜜餞。好聲好語地撒嬌說,姐姐,讓我進(jìn)去吧。

在這些糖衣炮彈的攻擊下,我終于乖乖就范。每次都給他開門,然后再抱起枕頭,靠在窗臺下的小沙發(fā)上繼續(xù)剛才的覺。

而他自己,會認(rèn)真地坐在一大堆他買的玩具面前,找一個已經(jīng)缺了腿的蜘蛛俠玩一上午。

開始的時候我懷疑他的性別,后來我就慢慢地開始懷疑起他的年齡。我不知道為何他喜歡女人的裝束和小孩的玩具。不過這些于我而言,都無甚重要的。

反正,過完這個夏天,我就要離開這里,離開海桐城。

永遠(yuǎn)不回來。

4

我叫艾凌寒小艾。

與他熟識后的第二周,我約他和我一起去七閣居住過的府邸看看。想必我亦是被這個動人的傳說給感染了。

我站在街口等他的時候,看他牽著一個女孩向我走來。

ONLY的白色長裙,簡單卻很端莊。那女孩看到我就跳到我跟前說,你就是小寒常提到的花姐姐吧?

我笑了,一下喜歡上這個小姑娘。我說,小艾你也有小女朋友啦?

他沖我做了個鬼臉,哪是女朋友啊?明明是未婚妻!

他把那女孩的手牽起來給我看,無名指上一枚TIFFANY的小雛菊鉆戒。

天!我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TIFFANY啊。

我一把拉過那個姑娘的手感慨地說,告訴姐姐他家還有別的男丁沒?我也要嫁他家去,我天天夢想著要TIFFANY的鉆戒呢。

小姑娘害羞地臉紅起來,細(xì)聲細(xì)語道,有的,小寒他還有一個哥哥。

你想都別想了,我哥哥也準(zhǔn)備要結(jié)婚了。他束起他的長發(fā),像個搞藝術(shù)的。

我和我身旁的小姑娘看他那個樣,都笑起來。她告訴我她叫柳明月,她父親和艾凌寒的父親是生意上的朋友。

我笑,都什么年代了,還流行這一套聯(lián)姻呢?不過還好,郎有情妹有意,總算沒棒打鴛鴦。

彼時,我們同站在古街傳說中七閣居住過的房門下。這大大的府邸還完整地保留著,成了一個觀賞的景點。從偏閣小廳仰望上去,有黃斑斑的木門虛掩。周圍飄散淺淺的香味,不馥郁,只清淡,卻分外讓人沉迷。

驀地有種悲傷的情緒涌上來。似見一女子,夜夜哀泣,唱著小調(diào),等心上念念不忘的那人,卻等到絕望。

小艾扯著我的衣袖說,什么傳說嘛,我看是假的。他的話剛說完,頭頂就有一根巨大的梁柱砸了下來。我一把推開他,那柱子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我的左肩膀上。

我疼得閉上眼,倒在了地上。

這個禍害人的小孩。這是我昏過去前大腦里翻滾的最后一句話。

5

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有一個女子在妝奩前插一枚碧綠的發(fā)簪,綠衫褥裙,在黑暗中綺麗非凡。她似在等著什么,又似在思念著誰。

她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張與我相似的面孔。她說,請你幫我找這枚簪子。

她的簪子玉質(zhì)上層,透很多冰白,上面刻了一個“秦”字。我想起七閣的傳說,我問,你是七閣嗎?她點點頭,隨后消失。

待我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上,淡粉色的幔帳搖曳生姿,房間頂部是滿滿的星星月亮,擺設(shè)得很整齊,看上去像女子的房間。空氣中還散發(fā)淡淡的香味,滿室掛著星星的窗簾,色彩斑斕。

我想,這定是小艾家了吧。

小艾趴在床邊,顯然已經(jīng)睡著了。我的左肩綁了厚厚的紗布。一動,痛得我呻吟。

小艾醒了過來,兩只眼睛紅得像小白兔,他的長發(fā)落在床邊,銀色耳釘也映出閃亮的色澤。

姐姐,對不起。

我伸出右手去揉他的長發(fā),他的頭發(fā)很柔軟,握在手中連心都是溫和的。

我很好,別難過啦。

他沖門口喊,王阿姨,把下午燉的冰糖燕窩粥熱一下端進(jìn)來。

沒一會,一碗由釉中彩翡翠色邊的陶瓷碗盛的粥就端了上來。阿姨人也很好,和藹可親地說,謝謝你救了我們家小少爺。

我不好意思地笑。

姐姐你醒了?明月也走進(jìn)來,接過王阿姨拿進(jìn)來的粥喂我。

小艾看著我說,姐姐我好羨慕你啊。我上次生病的時候她連個蘋果都不給我削。

明月看他一眼嬌嗔道,那我不是一直陪著你了嗎?

我樂得在一旁看熱鬧。滿室的歡樂。

吃好粥后,我下床走動。看了看窗外,才知,又是一個夜了。月亮出來,滿天的星星,樓下的小花園中似乎有很多的植物。

我轉(zhuǎn)頭指了指樓下,小艾,你家樓下花園內(nèi)種的是什么啊?

什么都有。玫瑰,月季,茶花,牡丹……還有一些紫藤。他說。

紫藤?我問。

對啊。明月接話。那些花都是小寒的哥哥找人種的,只有紫藤是小寒自己種的。三月的時候開出淡紫色的花,又香又漂亮。小寒還會把這些花做成干花。放在每個人的房間里。你聞這個房間,是不是很香?

誰讓你說那么多的?小艾似乎不喜歡明月給我說那么多。

我看了看這個房間四周,這里以前是誰住的?

是月欣姐姐。明月回答。

那是小艾的姐姐嗎?

不是,是小寒大伯的養(yǎng)女,從小寄養(yǎng)在他們家。最近他大伯在海桐城買了房子,她暫時先搬回自己家去。不過很快就會再回來的,因為她就要嫁給小寒他大哥了。

明月說得仔仔細(xì)細(xì)。她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小姑娘。

小艾突然拉起明月的手,走吧,不打擾姐姐休息了。幾乎是把明月拖了出去。

知了在窗外叫喚。我關(guān)了燈,坐在窗前的搖椅上,聞著淡淡紫藤花的香味。窗外的月光旖旎動人,它溫柔地落在我身上。這個房中的一切都讓我感覺溫暖。

我想起七閣的傳說。以及剛剛七閣出現(xiàn)的夢。

七閣遺落的發(fā)簪到底在哪?我要從何開始找起。

她似乎在等著什么人,可是卻什么都沒等到。

這世間上的萬般女子,那千萬顆對愛情充滿希冀的心,也許都是在等待中逐漸死亡的。

6

在小艾家住了幾日,對這個別墅越發(fā)覺得好奇起來。平日里靜得讓人毛骨悚然,家中的下人除了王阿姨,其余的都似乎從來不說話。

小艾自小沒了母親,他父親和大哥去談生意均不在家中。大大的別墅,如若明月不在,我們就連想說話的欲望都無,似乎這個別墅會逐漸讓人喪失說話的能力。

在園中散步時,看見一座八角涼亭,先是沿著逶迤的鵝軟石小路走,亭中有一方小案,通透碧白。上面有紫檀木燒著的檀香。

小艾說,這個小亭是哥哥后來建的,因為哥哥喜歡檀香,下人們就日日更換。

我走近,尋一方圓凳坐下。轉(zhuǎn)頭就能看見小艾家那棟復(fù)古又不失現(xiàn)代感的別墅。從外觀上看,由大小兩間組成,大間的頂部還雕刻了一只貓頭鷹,展翅欲飛。尤其是貓頭鷹的眼,炯炯有神,似真眼。

這個貓頭鷹的眼睛是貓眼石做的呢,夜里有時候看也還一閃一閃的。很漂亮吧?

我突然打了一個冷戰(zhàn),急忙地轉(zhuǎn)過頭。我不能和小艾說我看到這個貓眼石就從腳底生出一絲涼意。

我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小艾拿小案上的梨給我吃,我和他打趣,我現(xiàn)在成廢人了。

小艾噘嘴,成廢人多好,有我伺候你。

行行,我做小姐,你做仆人。

小人遵命……

我笑了。我和小艾只要一離開那個房中,就變得喜歡嬉笑打鬧。

我問小艾,除了明月有愛過別的女孩么?

小艾想了想,表情似乎很甜蜜,微笑著說,當(dāng)然有。

那她是什么樣的呢?我吃著梨繼續(xù)問。

他眼睛向上瞟了瞟,她很美,眼睛大。喜歡穿白色的衣裳,并且很溫柔。

我說,你這形容得八成像明月。

他托腮看住我,緩緩道,既然愛的人無法擁有,只好找一個相似的繼續(xù)愛。

我不說話,側(cè)伏在小案上吃糕點。

有管家來報,小少爺,老爺和少爺回來了。讓您去一趟。

他點了點頭,表情突然變得很凜冽,有點無奈地對我說,姐姐,我父親回來了,以后也許沒那么自由了。不過你安心養(yǎng)病便是。其他的不用理會。

我說,你去吧。等等我自己回房。

我獨自走在那個有花園的大園子內(nèi)。修建花草的工人剛走,清晨的露珠亦未退散。看仔細(xì)了,小花園的四周的確種了很多株紫藤。只是未到開花的季節(jié),枝干綠蔭蔭的。

我想起曾經(jīng)和蘇暮白一起居住的小閣樓下,也有許多紫藤,三月初春時分,開出豌豆?fàn)畹幕▉恚呷诵钠ⅰ?/p>

那時候我們簡單美好,有單純的小幸福,在紫藤的見證下等待屬于我們的美麗花朵。

可是始終一無所得。

心中難免戚戚然。低頭哀惋間轉(zhuǎn)過身,被身后的人嚇得大叫。

大白天的,站在別人身后,想嚇?biāo)勒l啊?

我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請恕我冒昧,剛才看你在想事情過于專注,就不敢打擾。正準(zhǔn)備走,你就轉(zhuǎn)過身了。實在抱歉。

我自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了看前面站著的人,黑色阿瑪尼西裝,正規(guī)正統(tǒng)的裝扮,頭發(fā)妥帖地梳到了后方,笑容里看不出任何深淺。

你是救了小寒的花離枝小姐吧?我是小寒的哥哥艾少卿。剛剛在書房里就聽小寒說,正想謝謝你呢。沒想到一走到花園里就遇上了。

原來是小艾的哥哥。我立刻展顏一笑,不打緊的,其實也并無大礙。

我看了看小花園問,聽小艾說這個小花園的花是你找人種的?

他眼神轉(zhuǎn)過去,眸中透出溫柔,嗯,這個花園我特意種來給我未婚妻的。她很喜歡花。

很美,她真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我羨慕道。

他走到我的身旁,走吧,花小姐,以后你可以叫我少卿。

嗯,你以后叫我離枝就行。我們的年歲相差不大。

他頷首。低頭看我,幽幽說道,其實剛才我看到你眼,還以為是月欣呢。可眉目間又覺得不盡相同。

艾月欣,在被眾人都提及過一遍之后,我終于完全地記下了這個名字。

一個長得與我相似,卻比我幸福千萬的女子。讓我沒由來地開始嫉妒起她。

7

夜里,我又夢見七閣。

她依舊站在鏤空的窗前,羅綠色的裙擺層疊彼伏。她身后有一個人,他的手伸上了七閣的脖子,我不停地叫喊,想沖上去救她,驚叫著醒了過來。

床頭的燈已亮了。卻見艾少卿坐在我的床邊。

你怎么在這?

我剛聽見你喊,所以就過來看看。他的語氣里是無盡的溫柔,似一副安定丸。

我訥訥地說,不好意思,這么晚吵到你們了吧?

他搖了搖頭,不吵,因為我住你隔壁,所以聽得比較清楚。

他將床單為我蓋上,很晚了,趕緊睡吧。

我看著他,有一刻恍惚地以為他就是蘇暮白。

第二日。我抱歉地對小艾說,我昨晚吵到你們了吧?

小艾疑惑地看著我,沒有啊,昨天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我也有點奇怪,沒,就是我昨天做了一個噩夢,叫得很大聲,我想是不是吵到你們了。

我們家的門全是帶隔音的,就是叫得再大聲別人也是聽不見的。除了……昨天你是不是看見我哥了?他突然問。

啊?隔音的?那為何你哥能聽見我的叫喊?

他神色凝重地說,這間房原本是一個大間,后來分開切成兩個小間給我哥和月欣。這分隔的材料只不過是厚厚的木板而已,所以你這邊的動靜,我哥哥都能聽到。

對啊,我怎么忘了這個房間本是艾月欣的呢。

我哥昨天說了什么?

沒說什么。就說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然后就走了啊。

沒事就好。我哥快結(jié)婚了,你別打他的歪主意哦。他笑著和我打趣。

我從來不做無用功的事。等我找到發(fā)簪,過完夏天,我就要離開海桐。

這時,只見一個老者從二樓長廊最里間出來。艾少卿也尾隨而后。我知道這便是小艾的父親了。立刻緘默。

他父親從我身邊經(jīng)過,艾少卿說,這是花離枝小姐,上次她救了小寒。

他父親嚴(yán)厲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眼,然后對小艾說,沒事就多看看經(jīng)濟(jì)管理的書,等你哥結(jié)了婚你就去打理蘇州那邊的生意。沒事別整天扮得像個女孩一樣還喜歡到處瘋。去去去,找時間把這一頭長發(fā)給我剪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下樓。

我有點同情地看著小艾,他聳聳肩,裝著若無其事。

晚上我在房中百無聊賴。在這房間走了幾圈,希望能找到月欣的一張照片,我想看看這個艾月欣和我到底長得有多像。

可是沒有,一張照片也找不到。這讓我有些郁郁。

王阿姨給我送飯來時,我問,阿姨,您見過月欣小姐么?

見過的,怎么了?

那您看我和她長得像么?

王阿姨放下飯,仔細(xì)地看了看我,大概有七成像。

那您能和我說說這位月欣小姐么?

王阿姨站著,目光飄得很遠(yuǎn)。月欣小姐大約在十歲前和小少爺一起進(jìn)的艾家。她突然像說到什么忌諱一樣閉了嘴。

花小姐,我只能和你說這么多,我一個做下人的也不好多碎嘴。

我說好吧,不為難你了。心中難免又有某些疑慮。

艾月欣是和小艾一起進(jìn)的艾家。那小艾……

8

我還是打算去七閣的舊家中看看。在手拆線的那天我就提出住回自己租的房子里。

小艾見挽留不住,便說,姐姐,最近家中要籌備大哥的婚事呢,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還想請姐姐幫忙。例如買個燈或是挑選家具什么的。

我心想,你們家人那么多,買什么需要我?guī)兔Π。窟@分明是留我下來的借口。

我故意開小艾玩笑,小艾,別挽留我,我可是會誤以為你愛上我了的。

小艾靜靜地看住我,嚴(yán)肅地說,姐姐,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我避閃他的眼光岔開話題,我明日搬回我租的房子里了,還打算去七閣住的秦府看看,你如果有時間就陪我去。

小艾遞給我一只進(jìn)口的紅提,點了點頭說,姐姐,這次,我不會讓你受傷了,我會保護(hù)好你的。

我笑,你這個小孩。

9

七閣鎮(zhèn)的夜,溫婉動人,柳樹在風(fēng)中斜斜地擺動。我本去叩小艾的門讓他帶我去鎮(zhèn)上走走,結(jié)果敲了半天沒人應(yīng)答。

艾少卿從房里出來,小寒和明月一起出去了,說去買什么,可能沒這么快回來。你有什么事么?

我搖頭,本來是打算讓小艾帶我去鎮(zhèn)上走走。現(xiàn)在看來……

如若你不嫌棄,我可帶你去。

這怎么好意思呢?你平日里那么忙,晚上應(yīng)該好好休息。

不要緊,只是逛逛,勞逸結(jié)合嘛。艾少卿不拘謹(jǐn)?shù)臅r候還是很讓人舒心的。

艾少卿換了寬大的休閑衣服出來,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好多。他買了一盞紅色的紙燈,帶我穿過逶迤的小路。拱橋下的水碧波蕩漾,河塘上的船只停靠在岸邊,艾少卿手中的紅盞燈幽幽明明。

沿路上他和我說了些小艾的事,他說小艾其實是他父親的私生子,她母親死了之后他就被人送到孤兒院,長到七歲的時候父親才在孤兒院中找到他。

那我便多少理順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難怪小艾喜歡玩玩具,原來他從小就缺失了這些美好。

我說改日月欣小姐來了,我倒要好好地看看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可人兒。都說我長得與她相似,可我的性格卻差她太多了。

不,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世界上的萬物都是相互生羨的,那不過是因為它們還沒有領(lǐng)悟到自己的好。他低頭俯看我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是有一絲起伏的,是一種交纏的、無法言喻的感覺。

我看著他笑,那你肯定是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自己的好了?

他無奈地?fù)u頭,雖然道理明白,可有些時候還總覺得自己有很多不如別人的地方。

我拿起一只木刻的四葉草放在手中,人都一樣,道理縱然明白,可往往還是裝著不明就理。

我讓店主在四葉草正面上刻上小艾的名字。背面刻,花姐姐贈。

艾少卿在一旁看,你對小寒如此好,你不怕他愛上你么?

我心似什么跳了一下,你多想了,我只是覺得他缺乏關(guān)愛,況且他和明月情深似海呢。

但是愛情這種事情,總是說不清楚的。他提醒。

我輕輕地笑,你們兄弟倆真是有趣,小艾擔(dān)心你愛上我,你擔(dān)心小艾愛上我?試問我一介普通女子哪來那么大的魅力同時讓你們愛上。并且過完這個夏天我就要離開海桐了,再也不會回來。

他見我認(rèn)真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語,把那個四葉草的木頭雕刻放入手心里。

轉(zhuǎn)過身,卻看見對面的西元茶樓里有一對繾綣的身影。一個是明月,另一個卻不是小艾。我瞪大了眼睛,期盼所見是假。

艾少卿卻不為驚訝,現(xiàn)下世人的愛情都是如此,相守的常常不是自己真正所愛的。

我低下頭,那小艾……

他想必也是知道的。

心里有莫明的疼,交迭著涌上來。為何每個人的愛情都如此千瘡百孔還要繼續(xù)延續(xù)。

到別墅的門口。艾少卿把紙燈的蠟燭吹滅,遞給我。說,覺得好玩就留著,覺得沒意思就丟了吧。

我接過來,微笑著說謝謝。

剛要跨進(jìn)門的時候,看見房頂上的貓頭鷹,眼睛幽綠幽綠似乎還透著紅,和真的無異。

感覺有什么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10

入夜,無燈。沉悶的空氣里泅散淺淺的香。我始終惦記著七閣的發(fā)簪以及夜晚看見的那一幕,無法入眠。

起床倒水,握著透明的玻璃水杯沿著走廊走至樓梯處。

驀然矗立不動。

月色籠罩下,小艾坐在樓梯上,臉斜靠在樓梯的左側(cè),臉上泛出淡銀色的光,眼中有極端落寞的神色。他的臉通紅,長發(fā)貼住了半邊臉,露出的半邊,似有淚水滑落。

我不知該如何。

他突然轉(zhuǎn)過頭笑,對我招手說,你來,坐我身邊來。眼神朦朦朧朧,一看便是喝過酒神智不清。

我說,小艾,我?guī)慊胤俊?/p>

他一把拉過我,我跌到他的懷中。他自言自語般沖我呢喃,你愛過我嗎?哪怕只是曾經(jīng)?

他溫?zé)岬臍庀溥^來。我不知所措。他孩童般的外表下有多少從不顯露的哀痛?

然后他的吻就掉了下來,掉在我的額上,眼上,唇上,砸得我喘不過氣。我手上的水杯“嘩”一下從我手中脫落,順著樓梯滾下去,乒乓作響,在夜里顯得特別的深沉。

下人門都從房中跑出來,我從小艾的懷抱中掙扎起來,把小艾交給了王阿姨。

回到房中,我站在梳妝臺前梳頭,鏡前總能看見小艾那一張憂愁的臉。我知道,每顆掩藏在歡樂下的心,必定蘊涵更大的悲傷。

只待我離開這里,找到七閣的發(fā)簪,離開這個紛雜的古鎮(zhèn)。

11

搬回自己租的房子時,夏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大半。白日里,我捧著亦舒的小說打發(fā)光陰。太陽有些隱退的時候,就帶著我的數(shù)碼相機(jī)去七閣鎮(zhèn)。

前前后后,一共去了五次。有時候小艾陪我,有時候明月陪我。他們兩人,似沒任何事發(fā)生。

小艾忘了那晚發(fā)生的事,如若明月知道小艾曾經(jīng)為他那般傷心過,不知會是如何。

我亦裝聾作瞎,靜等夏日過去。

七閣的房內(nèi),并無特別之處,所有保留下來的東西并不多。看管這里的人說,刮了一次臺風(fēng)后,這個府邸很多地方都重新修葺過,幾乎沒有再保留什么值錢的物件。

我連角落都翻了一遍仍舊沒有找到什么。自從上次事件之后,小艾對這個府邸充滿了恐懼,他幾次三番地問我找什么,我都不予回答。

我能和他說,因為一個夢,所以我要幫早已死去的靈魂找她的發(fā)簪嗎?不會有人相信。

就在事情毫無頭緒的時候,艾月欣突然回到七閣鎮(zhèn)。

12

隔著復(fù)古典雅的圍墻,我就看見在涼亭中的她。長發(fā)及肩,白衣長裙,擺上是流蘇穗蕾絲邊,做工極其考究。

待看清她的臉,我的心猛然收得緊緊的。若說她和我有七分像,那她和我夢中所見的七閣就是雙生子。

艾少卿站在她的旁邊,眉目有些默然。

明月端著糕點從房內(nèi)出來,見到我,和我招手,花姐姐,進(jìn)來。

我慢吞吞地走過去,心中有奇怪的感傷。沒有見著的時候總想著見,見到了又不愿意見。

她見到我,也有半天的錯愕。然后驚嘆,好像啊,真的好像。

我搖頭,你比我美多了。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大美女。坐下來慢慢說吧。明月說。

我們幾人圍坐那個白玉小案上淺談。她是回來走親。這是七閣鎮(zhèn)的習(xí)俗,姑娘出嫁前十天,必須回到夫家居住三晚。七日前,再回自家中待嫁。

談了好半天,唯獨不見小艾來。

明月說,不知道他大清早去了哪?

說話的間隙,小艾就回來了。他一改平日的裝扮,頭發(fā)剪短,寬松的運動衫。招搖得晃到我們面前。

你瘋啦?我說。

這是我家老爺子昨天給我下的最后通牒,我沒辦法。這樣應(yīng)該也不影響我的美貌吧?說完也還不忘自戀一番。

嗯,全世界數(shù)你最美了。明月奚落他。

他的目光落到了月欣身上,突然聲音變得輕輕的,乖巧地說,姐姐,你來了。

再過幾日,要改口叫嫂子了。月欣姐,你說是不是?明月問。

月欣有點羞怯,艾少卿一把摟過月欣溫和地說道,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13

月欣似乎有滿滿的心事不與外人道。她拉著我的手坐在她的梳妝臺前,她說,謝謝上次救了小寒,他這孩子,從小就需要人照顧。

真的沒什么。

我看她的臉在提到小艾的時候分明有很多的柔情。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問,你愛的人是小艾對不對?

她的臉?biāo)查g煞白,繼而謂嘆了一聲,細(xì)細(xì)道來。

我與小寒,從小在孤兒院中長大,他以前瘦小,總被人欺負(fù),我就一直替護(hù)著他,替他出頭。久了,我和他就像親人般了。在他七歲那年,他父親來認(rèn)他回家,我非央求他父親也帶我走,起初他父親也不同意,后來小寒的嬸嬸多年無所出,也打算領(lǐng)養(yǎng)一個。于是這樣,我就被一同帶了回來。

我踱到她身邊,摟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其實小艾很愛你,我看得出來。

我終于明白那晚小艾并不是因為明月的背叛而傷心,而是因為所愛的人要嫁于自己的兄長而痛徹心痱。

兩個相愛的人,為何不能在一起?

不瞞你說,我已身患絕癥,活不過三個月。她的臉發(fā)白起來,像腫漲而又糜爛的花。

這件事,無人知曉,你是個。不知為何,我有種想對你傾訴所有的感覺。

她從抽屜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取出一個東西給我,這枚簪子,我希望你替我好好保存,這是我十八歲生日那年,小寒從鎮(zhèn)上的古玩店里買來送我的。

這,這,這是七閣的發(fā)簪。沒錯,這是七閣在夢中戴在頭上的碧玉發(fā)簪,一朵牡丹花的雕刻,背面刻著一個“秦”字。

她點點頭。據(jù)說這是七閣鎮(zhèn)傳說里的那個女子的所有物,死時戴在頭上的飾物。

我四處遍尋不得的發(fā)簪,居然在這樣情形下出現(xiàn)。

房間里的花香越來越馥郁。我對這件事越來越恐懼起來。

14

在我租借的房間里,我又一次夢到七閣。她的臉色很好,梳了小小的髻,劉海斜斜地落在眼前。她說,請你幫我告訴他,我愛他。

他是誰?

你很快就會知道。她的聲音飄得很遠(yuǎn)。

這是七閣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醒來后,輾轉(zhuǎn)難眠。

這房間里,沒有小艾家那種讓人沉迷的香氣,使得我的頭腦出奇冷靜。我的床旁邊是那枚牡丹花的碧玉簪,我能想象七閣死的時候?qū)@枚簪子傾注了怎樣的情感,她全心全意想對她愛的人說一句愛,可她就這樣被人害死在房中。

鎮(zhèn)上的那些傳說只說對了一半,七閣根本不是自盡,她是被人殺害。

一個養(yǎng)女,兩位少爺。這情景多像艾家的如今。

思及此,我猛然被簪子的鋒利處割到手腕,那枚簪子像有生命般將我手中流出的血吸得干干凈凈。更加通透起來。

這簪子,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成了一個有靈性的東西。

所有的前塵往事都被這簪子一一所熟知。我把它納入懷中,閉上眼。

慢慢的,終于明白這所有的來龍去脈。

我要再去一趟艾家,完成七閣遺留在這個鎮(zhèn)上的最后的心愿。

15

走親的最后一夜,出嫁前的倒數(shù)第七日。朦朧的月影班駁落下絲縷的光,照在艾家小小的花園內(nèi),照在屋內(nèi)白色素裙的女子的臉龐上。

幾百年前的七閣也如此女子站在窗前,眼神蕭索,期期艾艾地等待出閣,等待生命的結(jié)束。等待那個她一直深愛的男子與她相會的最后一夜。

她身后站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的身后緩緩地抱住她,想必愛她極深,他為她摘下髻上的碧玉簪的同時,伸出了他的手掐緊了她的脖頸。

她毫無呼喊的余地,她看著他手中的碧玉簪漸漸咽下最后一口氣。

當(dāng)她所愛的人趕到時,見的,只不過是一具發(fā)白冰涼的尸首。

他永遠(yuǎn)無法得知她在出嫁當(dāng)晚約他前來的心思。

她的冤魂久久不肯離開這個古老的小鎮(zhèn),百年來一直飄游不去。

我打開月欣房門所見的一幕,都如同碧玉簪呈現(xiàn)于我腦中的一樣,她正被人狠狠地掐住脖頸。我上前拿出碧玉簪插入那人后背,碧玉簪如同水蛭一樣不停地吸食他的血液。可他并不松手,而是很溫柔地對月欣說,幾百年了,我終于可以與你同死。

我死勁地打他的手仍然于事無補(bǔ),我眼看著月欣的臉漸漸暗下去,呼吸慢慢停止。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我大喊,艾少卿你這個妖怪,你害了她幾百年,到現(xiàn)在還不放過她!

可是他也聽不到我說話,他身上的血液被碧玉簪吸得干干凈凈,他和月欣雙雙倒在地上,成了兩具僵硬的尸首。碧玉簪掉在旁邊,絲毫沒有沾染半滴血跡。

隨后趕到的人,都被眼前的情形嚇得不知所措。

小艾的眼眶里是干涸的枯井,掉不出一滴眼淚。

這是無法改變的宿命。我只不過代替七閣說出這百年來的真相。

16

七閣愛的一直都是秦家的小少爺,可她應(yīng)允嫁與大少爺原因之一是不想忤逆養(yǎng)父的意思,二便是她早已身患絕癥。

她夜夜戴著心上人送的碧玉簪坐在窗前。她的思念,她的愛,全都給了一個人。而她卻忽略了另一個愛她的人——她即將嫁予的夫婿。

其實他早早就知道了七閣心中所愛之人,他由羨生恨,當(dāng)他得知七閣因早就身患絕癥才嫁給她時,他的恨意就無法抑制地爆發(fā)了。她在大婚前夜親手掐死了七閣,再將她裝成上吊自盡的模樣,用錢財疏通午作和官衙,此事就被謠傳成另一個說法。

誰料七閣的冤魂久久不肯離去,一直游離在這個鎮(zhèn)上,將她的悲痛延續(xù)到每一個相似的家中。

她不過一個平凡女子,百年不肯投胎,只為了手刃殺她的人。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她想告訴她的愛人,她被殺害當(dāng)晚想對他說的話。

那三個字,經(jīng)歷過千百年,終于成了永恒。

17

警察來做筆錄的時候,我鎮(zhèn)定自若,他們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指出我是殺害艾少卿的兇手,因為他全身的血都被抽干,這些已經(jīng)無法用醫(yī)學(xué)常識做結(jié)論。我只得把我的夢和碧玉簪子告訴我的一切如實地說了一遍,亦沒人相信我。

可那枚發(fā)簪上的指紋居然是已死的月欣的。即使不相信,他們也沒有理由抓我。小艾便把我保釋了出來。

已經(jīng)是八月底,夏天馬上就要過去。

又是一個夜晚。小鎮(zhèn)上依舊人來人往,湯包,七彩糖糕依舊賣得很好。我和小艾走在次奔跑的那條老街上。

走到河塘邊的時候,小艾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枚碧玉簪子告訴你的么?連同我哥哥要害死月欣的事。

我搖頭,簪子只是告訴我一部分,剩下的就是我的猜測。

你還記得你家房頂上那只貓頭鷹么?其實它的眼是一個微型的監(jiān)視器,那晚你哥哥過來的速度奇快,鑰匙卻只有一串,就在我手中,他是如何來到這邊的房間呢?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房間與這個房間有一個暗通的門,在書柜后面,不為人知。我趁他不在,悄悄地進(jìn)到他房里去了幾次,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什么端倪?

我看著小艾的眼睛說,他一早就知道你和月欣相互傾心,只不過他不說,只用這個監(jiān)視著你們。我看過兩次貓頭鷹的眼睛,開始感覺不出來哪里有問題,有一次我又認(rèn)真地看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頭是會動的,可以隨時看到這園中的一切。你和月欣在涼亭里、在小花園里的一舉一動他都了若指掌。

小艾的表情有點恍惚,我不知道姐姐原來也愛我。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我……

如果早知道的話,你就不會再下毒害她了對嗎?

他的臉慘白慘白,你說什么?我……我……哪有下毒?

你沒有嗎?你在房間里放的那些紫藤花呢?紫藤原本就略帶小毒,再加上那味帶了藥的檀香,聞久了就會慢慢中毒而亡。

你……你……

我說,小艾,我一直以為你那么單純,善良,美好。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和你哥一樣,對得不到的東西都想毀掉。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月欣早已身患絕癥,她怕你傷心,沒有告訴你。她是那么那么地愛你。你呢?口口聲聲說愛她,卻想置她于死地。你和你哥一樣,都是殺人兇手。

不……不……不……你撒謊,你一定在撒謊。他像遭受了天大的打擊一樣,表情扭曲起來。

我撒謊?我把頭上的碧玉簪取下來,你看這枚碧玉簪,是月欣交給我讓我好好保管的,她說這是她十八歲生日時你為她買的,是她最珍惜的寶貝。不過如今,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一揚手,將簪子丟進(jìn)河塘里。

小艾伸手過來接,沒接住,他臉上的淚掉在夜色中。他說,我愛了她二十年。我用我的生命在愛她。

他隨簪子跳了下去,“咚”的一聲,沉悶沒有漣漪。

大大的河塘,一下就把小艾淹沒,連同七閣這幾百年未了的心愿一同沉入河塘底。

岸上的人都驚恐地圍在河塘的兩邊,叫喊、喧鬧包圍了這里。

但我知道,他們很快就會忘記今天的一切。七閣鎮(zhèn)的人不會因為死了誰而記掛一輩子,世人都有容易遺忘的本能。

有什么從我的脖頸掉出來,是那夜買的四葉草雕刻,一直沒有機(jī)會給他。此刻,它正貼在我的皮膚上,有深深的、噬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

我扭過頭去看橋上,仿似次見到小艾的情景,他單純的眼睛,瀲滟的目光,光華流轉(zhuǎn)的面容,帽子上的蕾絲花邊順風(fēng)吹得更更迭迭。

他歪著頭沖我微笑,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明亮的眼睛在月色中迷朦蕩漾。他說姐姐,你好勇敢啊。

我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掉在河塘里,一下,兩下……隨著七閣鎮(zhèn)這個古老的傳說,逐漸冰涼。(原標(biāo)題:七閣 作者:張蕓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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