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案暴露出涉案銀行業金融機構內控管理存在三大缺陷：一是貸款“三查”形同虛設；二是押品管理嚴重失效；三是業務開展盲目激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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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經》記者 龔奕潔 白兆東/文 袁滿/編輯

2月2日，銀監會又公布一樁大案、涉及多家銀行業機構的處罰。這一次與2016年被查處的，事發在陜西、河南兩地的假黃金騙貸案有關。

根據銀監會網站公開的處罰書，陜西銀監局對涉及該案的18家銀行業金融機構罰款合計5000萬元。其中，除工商銀行、郵儲銀行的分支行外，還有括陜西省聯社在內的11家農信社和聯社被罰。此外，河南省三門峽銀監分局對涉及該案的工商銀行河南三門峽靈寶支行處以罰款250萬元。

2016年5月，陜西潼關縣農村信用合作聯社（以下稱潼關聯社）發生一起2000萬元假黃金質押貸款案件，由此牽連出背后多名外部不法人員橫跨陜西、河南兩省，以純度不足的非標準黃金做質押物，并且涉及循環質押，騙取19家銀行業金融機構190億元貸款。（參見《財經》雜志2017年2月20日刊發的《百億假黃金騙貸記》）

《財經》記者獲悉，該案發生后，陜西省成立了“5·19”專案領導小組，后來又成立資產保全小組。2017年豫陜多家金融機構即對涉案內部人員進行追責。一位接近案件人士表示，公安與行政追責和力度仍然不夠。

《財經》記者獲得的材料顯示，截止2016年案發時，河南靈寶工行涉案黃金質押貸款余額30億余元，形成案件損失10億余元；潼關工行涉案黃金質押貸款余額近7億元，潼關郵儲銀行涉案黃金質押貸款余額近30億元，潼關聯社涉案黃金質押貸款余額84.14億元。

銀監會指出，該案暴露出上述銀行業金融機構內控管理存在的三大缺陷：一是貸款“三查”形同虛設；二是押品管理嚴重失效；三是業務開展盲目激進。

假黃金如何騙貸190億

《財經》記者此前曾報道，豫陜交界的靈寶市以黃金礦藏知名，在當地用實物黃金抵押貸款的資本運作模式并不少見，甚至形成了一種“炒金模式”。

假如每克黃金250元，250萬元即可購買1萬克黃金，將1萬克抵押給銀行，以質押率下浮20％計算，可獲得200萬元的貸款。再用200萬元可收購8000克黃金，再將8000克黃金抵押給銀行，又可獲得160萬元貸款。以此循環，250萬元可撬動價值約1200多萬元的黃金，形成近五倍的杠桿。

2016年5月初，陜西潼關縣農村信用合作聯社（下稱潼關信合）因一筆約2000萬元的黃金質押貸款逾期而聯系借款人張青民催收。催款無果，潼關信合決定處置質押黃金，在處置過程中發現黃金摻假，遂將此事層層上報。

隨后陜西省金融機構在自查和調查中發現了眾多摻假黃金。而后更牽扯出博源礦業公司以專門研制摻假黃金，并以此套取大量現金用于投資的窩案。

《財經》獲悉，張青民與其親朋組成的犯罪團伙，在2011年至2015年間，組織親朋制作摻鎢假黃金，并用其親朋與公司員工多次用摻假黃金質押在銀行或聯社騙取貸款；各筆貸款到期后，該犯罪團伙采用還息不還本，出資幾百元錢雇傭他人簽訂虛假合同續貸的方法延長實際貸款期限。

貸款期間，若因金價下跌而不能達到質押額度，他們便會補倉摻假黃金以維持額度。相同方法被應用在其他銀行業機構，據了解，該團伙在郵儲銀行潼關縣支行先后400余次質押貸款，在潼關聯社先后有180余次質押。

至于騙貸所得，一方面繼續購買造假材料用以制作摻假黃金騙貸，另一方面則是用于購買房屋、車輛等個人消費與揮霍。

“黃金質押貸款”的創新與風險

銀監會指出，該案暴露出上述銀行業金融機構內控管理存在諸多缺陷。一是貸款“三查”形同虛設。相關銀行業金融機構貸前調查不盡職、貸款審查不嚴格、貸后管理缺位，部分基層機構在業務辦理過程中有章不循、違規操作，嚴重違反審慎經營規則。二是押品管理嚴重失效。相關銀行業金融機構對貸款質押物的檢測及價值評估存在重大紕漏，給不法分子可乘之機。三是業務開展盲目激進。相關銀行業金融機構過度追求業務發展規模和速度，不了解自己的客戶，不能穿透業務風險，部分機構違規開展業務審批，重要崗位未形成有效制約，內控審計作用缺失。

梳理監管處罰文件可以發現，除前訴三大原因之外，在工行潼關分行和郵儲潼關分行的處罰案由中還多次提到了“金融創新嚴重違反審慎經營規則”。該項“金融創新”指的就是“個人黃金質押貸款業務”。

針對實物黃金的特點及市場需求，國內多家銀行增加了黃金質押貸款的相關業務，并推出“個人黃金質押貸款”業務。即借款人以其在上海交易所持有的實物黃金作為質押物人民幣貸款。一般來講，實物黃金需是可在上海黃金交易所交易且交割的“標準金”。

《財經》記者獲得的材料顯示，河南省靈寶工行自2003年起開辦黃金質押貸款業務，陜西潼關方面的金融機構隨后效仿。據不完全統計，潼關聯社或是最早開辦該項業務的，始于2005年，潼關工行、潼關郵儲銀行等于2011年開辦該項業務。

截至案發，潼關聯社涉案黃金質押貸款余額達84.14億，其中12.68億為自營貸款，71.46億為委托貸款，即涉及委托金融機構。剔除質押物熔煉交易變現資金歸還貸款外，案件形成損失34.48億元。

“黃金質押貸款”業務的迅速擴張給了不法分子套利的空間：以黃金押品循環質押，可以撬動五倍杠桿；而以假黃金來質押，則套利空間更大。而且，異地貸款的突破，讓跨區域騙貸得以成行。

對于銀行業金融機構來說，對于押品的檢測方法落后于制假術，在辦理非標金質押貸款業務中存在貸前調查不盡職、貸時審核不嚴、貸后檢查不到位、押品管理失控的問題。此外，張青民等人可以70多人的身份證進行騙貸，金融機構更存在難以推脫的信貸審核與內控不合格的問題。

根據銀監會網站，陜西銀監局對涉及該案的18家銀行業金融機構罰款合計5000萬元。其中，陜西省聯社、潼關縣聯社等11家縣級農信社聯社集體受罰，共計罰款3600萬元；郵儲銀行陜西省分行及其渭南市分行、潼關縣支行罰款1000萬元，對工商銀行陜西省分行及其渭南分行、潼關縣支行罰款400萬元。此外，河南省三門峽銀監分局對涉及該案的工商銀行河南三門峽靈寶支行處以罰款250萬元。